第653章 牵一发而动全身(2/2)
两人围绕“书”一路畅聊,聊到了张爱玲,引出王朝云曾在上海雷士德工学院念书的经历,这是工部局用英国富商亨利雷士德的遗产所办的学校,由英国主导。
按王朝云的说法,她的爷爷一直对东洋取得最终胜利表示悲观,一旦成为战败国国民会很凄惨,未雨绸缪,早早让她学习中文,并让她去上海念书,寻找机会弄一个上海人身份,为下一步去西方做准备。
王朝云没说为什么没去西方,而是回到台北,冼耀文也不问。
问个毛线,王朝云的话究竟有几分真尚未可知,留在台北不回东洋,里边肯定有说道,这个女人不会像表面看起来简单。
张爱玲之后,又窜到了东洋,聊起东洋的女性作家,然后嗖一下飞到欧洲,东跳西跳,让冼耀文有了被考校的错觉,王朝云仿佛在验他的成色。
欧洲绕了一圈,回到台湾,聊“你是来拉屎的吧”林海音、谢冰莹,以及一些刚冒出头的女性作家,一头扎进冼耀文的知识盲区。
什么孟瑶、郭良蕙,他十分陌生,只好听着,顺便在脑子里捋一捋台湾女作家的名单,靠北,名字能列出几个,作品一部都没看过。
两人就这么漫聊,从九点半聊到了十一点半,没有电话也没有人来找冼耀文,他真想彬彬有礼地说一句“娘希匹”,人不来,电话总要来一个,一点待客之道都没有。
结束漫聊,写了两张条子交给王朝云,冼耀文上楼喊费宝树出去吃饭。
“米歇尔,你觉得味道怎么样”
山今楼的包厢里,岑佩佩和米歇尔相对而坐,一起品尝汉堡馃。
“鸡肉非常美味,三明治的味道差了点。”米歇尔放下手里的汉堡馃,说道:“所以,汉堡包是你下一个生意”
“米歇尔,这不是haburger,是haburges,最后一个字母是s。”
米歇尔微微一愣便想明白个中缘由,“你的目标很大”
岑佩佩淡笑,“开遍全球。”
“好大的目标。”米歇尔不以为意道:“可惜我对餐饮不感兴趣,不然可以给你投资。”
“是吗我对这个生意充满信心。”
米歇尔摊了摊手,“祝你成功。”
岑佩佩心里舒了一口气,她真怕米歇尔想投资。
“米歇尔,我想咨询你一个问题。”
“什么”
“haburges这个单词我想加入牛津词典,我该怎么做”
米歇尔拿起汉堡馃咬了一口,“这个问题你不应该问我,亚当完全有能力轻松解决。”
“汉堡馃是我自己的生意,如果可以,我想自己解决所有的问题。”
米歇尔轻笑道:“独立女性”
“嗯哼。”
“哈。”米歇尔大笑,“岑,从你身上可以看见很多和亚当的相似之处,我想这就是你们中国人说的夫妻相。”
“两个人在一起久了,会受到彼此的影响,性格自然会出现相似点。”
“这个问题不是现在的我能明白的,或许等我结婚几年之后会明白。好了,我回答你的问题。”米歇尔略作停顿,道:“现在这一版牛津词典是在1933年发行,语言不断发展,内容已经过时。
按照以往的惯例,牛津出版社的更新办法会是附上新的增补集或更新原本的增补集,无论是哪一种,大概需要七至十年的时间,若是出点意外,二十年也有可能。”
岑佩佩蹙眉道:“这么说,至少需要七年时间”
“我想按照正常的情况,至少需要十年。”
“时间太长了,有没有变通的办法”
“你可以试试联系牛津出版社,推动发行一册单本增补集,这样一两年时间就足够。”
“成本会很高吧”
“可能需要数十万英镑,我建议你自己发行一本面向小学生的词典,你想加什么单词都可以。牛津词典那边耐心等待,或许无成本就能实现你的诉求。”
“自己发行词典,我怎么没想到。”岑佩佩懊恼地说道。
“亚当可以想到。”米歇尔幽幽地说道:“岑,你应该多问问亚当的意见。”
“我想不到办法的时候,会的。”
“好吧。”米歇尔拿起桌上的可乐呷了一口,“今天找我要聊什么”
“老爷在台湾。”
米歇尔兴奋道:“有好机会”
“台币汇率。”
“升还是降”
“具体的消息还没到,老爷让我募集200万美元。”
“卡普”
“老爷说最好是你个人的资金,本金会回来,利润留在台湾注入他上次和你说的太子企业。”
米歇尔略作思考,“利润率大概多少”
岑佩佩摇头,“还不知道。”
“200万美元不是问题,但有成本,让亚当给我打电话。”
“好。”
大稻埕。
黑美人酒家,英文名“all beauty”。
一年多之前,黑美人还不叫黑美人,叫万里红,这名字犯忌讳啊,于是红变黑,黑美人粉墨登场。
大稻埕这个地界堪比羊城之东西关,乃富商名流云集之地,灯红地黄,曾与赌毒情同手足。
黑美人用鹤佬话发音差不多就是“all beauty”,黑又对红,取这个名字是用了心的,既然名字里含美人二字,不沾点黄可惜了了。
黑美人没有挂羊头卖狗肉,这儿真有美人,当然,美食也是少不了的。
冼耀文和费宝树坐于一张桌前,桌上摆着几道招牌菜,桌子中央摆一炉火锅,真的火锅,也是道具,这是约定俗成。
在酒家寻欢作乐,必备火锅,遇到警察临检,则佯称好友们围炉吃锅,盖因“国难”时期,大家相忍为国,不要太招摇。
火锅摆上了,欢乐自然少不了,仨,费宝树俩妞,冼耀文一个妞,按这边的说法叫“女给”,来自日语“女给仕”的简称,原意就是女服务员,现在的意思稍稍复杂。
据说三十年代台湾吹起自由恋爱风,却仍受传统婚姻观念束缚,因此提供暧昧互动、肢体接触、恋爱氛围的女给,成为摩登咖啡厅中的一大亮点,让不少人慕名到咖啡厅消费。
女给虽为店家提供服务,但其以顾客的小费为收入,与店家并无雇佣关系,甚至店主经常要求女给支付店内食费、清洁费等,但女给亦有自由更换店家的权力。
而无特殊学历需求,凭自身交际手腕、谈话技巧赚取高额小费,且已婚女性亦可担任,种种条件也让女给成为彼时的热门新兴行业。
用人话说,女给就是灵活就业型三陪,跟披黄袍的外卖员差不多,文盲可干,博士亦可干,给自己打工,想干就干,不想干躺平,坚决不接受资本家剥削。
陪冼耀文的女给是个半老徐娘,名馥伶,面容姣好,略带贵气,演一个百万台币资产家族的少奶奶问题不大。
“馥伶,你结婚了”
“最大的仔十五岁了。”
“挺早。”
“冼先生不是台湾人”
“不是。”
“来台湾做什么”
“我在五指山做生意的时候,听一个姓车的朋友说台湾遍地是黄金,过来看看。”
“五指山在哪里”
“说不清楚,要问我那个姓车的朋友。”
“嗯”馥伶一头雾水。
冼耀文伸出手作爪状,“其实,做生意是假,坐牢才是真,我那个姓车的朋友被判了500年,我400年,刚放出来不久。”
馥伶微微一愣,旋即捧腹大笑,“冼先生的朋友是孙悟空”
冼耀文淡笑道:“是呀,偷蟠桃、撕生死簿我也有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