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上下求索者(1/2)
青年还没反应过来, 倒是步陈先开口道:“去而复返,就说你不舍得将我扔下。”
步陈见着宗意那一刻, 心尖上简直像放了一晚上的烟花, 绚烂又怀念。他忍了半晌,笑意还是从嘴角蔓延到眉梢, 在那魔教的青年看来就像只偷鸡的黄鼠狼。
宗意眉头青筋几乎要崩出来,忽而想起那魔教之人所说的话,正蠢蠢欲动想要杀人的手安静了下来。她打量着步陈, 从头扫描到脚,但这大尾巴狼帝师掩藏得很好,除了眉间的疲惫之色外, 竟一点端倪都没露出来。
身中剧毒,江涛中漂泊, 险些撞断肋骨。
此些苦痛他全盘接受,却淡然如昨。
他们坠下悬崖后,宗意就失去了意识, 她并不知道这位中了剧毒短暂昏迷的帝师是如何在湍急激疾的江水中保护二人不被冲散, 又是如何将她全须全尾地带到岸边。面对天地自然,任是武功盖世, 也不过是凡人尔尔。而他却在这样的逆境中,硬生生踏出了一条求生之路。
若非心底那点过意不去一直在敲打她的良心, 若非她回来躲在一侧偷听, 她此时可能已经是过河拆桥的小人了。
宗意眼神复杂地看着步陈, 破天荒地没反驳他。只是默默走上前去捡起荒沉, 刀尖对着青年,挡在步陈前面。
步陈看着她瘦弱的背影,忽然想起多年以前,那个曾对着他伸出手去的小女孩。他躲在困惑的荒野中茫然求索,而她是自绝境的天窗中垂落的唯一救赎。
步陈倚在树边闭上眼睛,擂鼓般击打在他胸口的疼痛瞬息全无。
宗意道:“你走吧,我不想杀你。”
青年:“……”
那青年扔攥着刀刃已碎的匕首,但眼神却不复方才的坚定。他在圣教里行走地颇为艰难,自小就离开家乡,被人一路欺负着长大,也没学过武功招式,进圣教是运气使然。在圣教多年,大家都那他当小厮呼来唤去,但没学过不代表没见过,能从那么远的地方掷刀击碎他的匕首的人,纵然是放在圣教里,也至少是护法级别的。
他一个死了都没人心疼的无名小卒,武学稀松招式老套,又怎么可能胜得过她?
日夜祈祷的机会就在眼前,却镜花水月般稍纵即逝,这个机会再失去,他今生都不可能报仇了。
青年气得眼睛又酸又胀,瞪着宗意几乎要冒出火光来,他愤怒地说道:“你是步陈的走狗对不对?你们狼狈为奸,要弃大梁江山于战火之中,你们害死那么多无辜之人,半夜不怕他们的鬼魂去敲门吗?你们、你们,你们都该死!”
宗意眸子微缩,看着青年像是在他身上寻找些什么东西,半晌才说道:“你杀过人吗?”
青年猛地一激灵,眸子里的怒火忽然被击碎,曾经锁在心底的恐惧和厌恶正挣扎着钻出来。他捂着心口疼得弯了腰,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没有。”
宗意摇摇头:“不,你杀过。”
青年直起腰大吼道:“我没有!”
宗意:“你可知道,你杀过的人也有亲人,也有家乡。可他们被你杀了,再也回不去家里,又有谁来替他们报仇?”
宗意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把磨得锃亮的榔头,正一下一下地撬动他紧闭的门扉。他当然杀过人——他曾因长得还算不错,被一户大家的少爷看中,强行绑回去当了禁脔。
他父亲是村里的教书先生,自小便给他讲君子之道。心底殷切又庄重的信仰被亵渎的愤怒如厉火将他熊熊点燃,他虚与委蛇,将他和他的侍卫引进家中,灌了毒酒全都杀了,一把火烧了干净。也是因着此事被圣教的一位长老看见,才将他带进了圣教。
这是他心底最不愿提起的过去,被玷污的清白随着那场大火催生的瘴气纠缠在他的五脏六腑,几欲窒息。
他笑了起来,扭曲的面目头一次对上魔教往日的行径,他说:“他们该死。有些人是人,但有些生而为畜生,他们活着,就有很多人都要因此丧命,所以……”
宗意:“所以你自诩替天行道,替他们的爹娘师长、甚至是替他们自己决定他们是否该活着。魔教将活人做成半死不活的铁蒺藜的时候,可考虑过别人的想法?你与魔教为伍,行尽苟且之事,你为自保杀了人叫行侠仗义,戍卫边疆的军队为保护万千黎民而杀人却成了你口中的罪该万死。这又是什么道理?”
青年后退一步,脚步虚浮险些跌倒,宗意却不肯放过他:“你憎恶的事,你自己也在做。有本事,倒是恨你自己啊?”
青年脸色煞白,只有不停抖动的眸子证明他还活着。宗意不再理他,转身扶住勉强站起身等她的步陈说:“走不走?”
步陈从善如流地将手伸了过去,笑成一朵花:“当然走!快,哎哟,我的腰,快搀着我点。哎哟,我的腿,坐得太久麻了!哎哟……”
没多一会儿,帝师已经把全身的疼痛都哀嚎了一遍。宗意眉毛几乎要跳出头发丝去,但看了看他被染上氤氲暗色的外袍,又住了口认命地扶着他走了。
青年忽然出声:“你真的不杀我?放我活着回去,我会向圣教告知步陈的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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