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天生祸水(1/2)
日头还没到顶, 夙城官府的衙役却被纠缠得昏昏欲睡。快笔惊鸿苏雁姑娘仗着一副好皮囊,纠缠着衙役大哥讲宗意来到夙城的故事, 恨不得连宗意每天穿什么衣服都问一遍, 遇到模棱两可的疑惑还要反复询问细节,虽说现在红衣女刀客遍地跑, 连夙城也不能免俗,但这样狂热且不拘礼节的追捧者,衙役们倒还是第一次见。
苏雁叼着笔, 手里捧着册子迅速翻找还能写字的地方。她这一路上所见所闻皆是以往未曾见过,故而纸笔消耗极快,原打算到了夙城直奔商铺去买新的, 谁料竟在茶摊碰到闻名江湖的鬼刀传人,立刻便让她忘了最重要的事。
但天公不作美, 书册也有尽时,她犹豫片刻对着裙角比划了一下,准备先撕块裙角凑合用。正在此时, 有人从府衙里跑出来对着困倦地头点地的衙役道:“喂, 你,赶紧过来!大人找你有事!”
衙役瞬间清醒, 对苏雁行了礼转头便向府衙里窜,生怕跑慢了再被抓住。苏雁长叹一声将纸笔收好, 揣到腰间缠着, 一步三挪腾地往贩卖笔墨的街边走。
反正知道宗意三不五时便会来官府和通城司,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她要趁现在多囤点纸墨。
苏雁虽几年未来过夙城,但夙城的变化却不大。这座由土匪山寨变来的城池日渐繁荣,但人们却普遍都还是以前的模样,有吃有玩就行,念书倒不是很重要。故而卖纸笔的店铺极少,甚至有少数几家老字号已经将祖传的牌匾砍了当柴禾烧,店铺改为卖些杂物。家里的老子还活着的时候天天念叨,延续祖业是他们人生的头等大事,但等老人们都入了土,棺材板一盖便换新天,旧的手艺带不来活下去的饭,在乱世中,活着才是头等大事。
苏雁轻车熟路地往一家开在陋巷里的店铺走去,那家老板与她相熟,抄着一袖不与世俗相融的清风傲骨,偏偏还没被饿死,真真也是奇人。
刚走两步便忽觉不对劲,从身后传来的风像是被刻意地阻挡,只漏出揉碎的微风纠缠上她的衣角。苏雁停顿了一瞬,便立刻拐进胡同里。这条胡同四通八达,岔路极多,稍有不慎便会迷路,且行人极少,被困只能靠老天开眼赐来过客带着出去。苏雁只绕了两个弯,便见身后果然有人跟随,许是忽然失去了她的身影,正着急地向同伴禀报。
她平时写话本子,言辞行文里颇有她个人不畏高位不惧权贵的特色,没少得罪朝廷的重臣和江湖中的名门大派,被人跟踪甚至暗杀都是常有之事。但她近半年未在武林露面,刚到夙城便被人盯上,倒让她有些摸不到头脑。
苏雁沉了眼神拐进巷道里,一面思索一面辨别方向,却没注意脚下,险些被绊倒。她低头一看,竟然是方才在夙城府衙门口,押送姚申去江河通城司的衙役。这两个衙役的官服被人扒了,身上还有些余热,但人却已断了气,想必刚死没多久。这么说来,凶手定然还没走远!
苏雁猛地起身,身后却笼来一层阴影,巷道狭窄回身困难,她躲闪不及,脖后被人重重地一击,登时便晕了过去。苏雁昏死之前,无人注意从她怀里骨碌碌地滚出来一小块红玉,卡在一块豁起的青砖下,不动了。
夙城官府里半数以上的衙役都被陈衡带去了江河通城司。被关押的江鹄子尽数死在牢狱里,此事说大可大,说小可小,毕竟是江上的匪徒,对于被搅乱安宁的百姓来说死不足惜。但若被江鹄子们知道,说不准便会利用此事威逼夙城官府,这可不是陈衡想要见到的,尤其是在帝师也驾临夙城的时候。
宗意带着步陈从官府出来,便向着城西一侧走去。夙城虽比不上金乌城繁华,但在城市格局上却仿了金乌城的构建,城东一侧多热闹的街市,鳞次栉比的店铺长河似的铺展开,香车小贩在街边扎了小摊位,热热闹闹的市井气顺着风飘来,无端地勾起了人心里的兴致。
城西多是百姓的居住区,夙城在漠北到东海的商路沿线,不仅来往的商队极多,还有不少从北边因灾祸来避难求生的百姓,都被夙城一股脑扎堆似的安排在西城,使得西城拥挤又繁杂,像个千疮百孔的蜂巢。
宗意熟门熟路地带着步陈七拐八拐,这位在直来直往的金乌城都偶有迷路的女侠自到了夙城后,辨路水平直线飙升,若非步陈过目不忘,经过的路只需一眼便能全然记住,不然还真要怀疑宗意是故意带他在乱糟糟的胡同窄道里蒙眼撞瞎猫了。
步陈看着宗意,她离开金乌城不过短短三个月,竟像是已数年未见,气质大变。在金乌城的时候行事作风尚且还有孤冷倨傲的侠客之气,到如今已被磨平了棱角。这一路上她能笑着接过店家因感谢她抓江鹄子而递给她的酒,一饮而尽后却警告店家不许再趁火打劫欺负过客;也能将路边调戏小姑娘的混混暴打一顿,再顺手塞给他一钱银子让他给他娘买肉吃。
她已不再是当初那个心比口直,行事不肯弯折半分的钢刀了。
他真的很想问问,她最近都遇见了什么人,经历了什么事,才能让她有如此巨大的改变。原以为只是错过了几个月,却没想到像是错过了一轮人生。步陈破天荒地开始恼火起当初在金乌城放任宗意逃跑的事来,早知道就该把此人捆在身边押回齐歌城,天天盯着才对。
步陈眼神莫测地看着她,宗意感觉后背像是被火撩一波又被冰水填塞,冷热交替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为免步陈异想天开将她切了下酒,宗意赶忙凑上去,没话找话:“帝师大人,这穷山恶水的夙城,哪里值得您大驾光临啊?”
真是哪痛戳哪,步陈不高兴地瞟她一眼,说道:“我乐意!”
他在赌什么气啊?
也罢,反正这娇俏的帝师仗着自己长得好看,平日里没少做些任性妄为又稀奇古怪的事,时常将属下折腾得人仰马翻。宗意立刻在心里安慰自己,絮絮叨叨地说着:“你来夙城也没带你那些小弟来?你不知道夙城有多危险吗?到处是贼匪,满江都是江鹄子,一个比一个缺心眼,小心人家把你劫走找铁卫换钱。”
夙城这么危险,你不是也来了吗?
换到以往,他说出那句“我乐意”后,宗意便该紧闭嘴巴不理他了。可如今她竟能浑然不在意似的继续说着,甚至还有模有样地关心起他的安危来。恐怕这不是变了,而是从里到外换了个人吧?
步陈越想越生气,见到宗意莫名其妙地看他一眼,随即小心翼翼地扭头轻轻提起一口气,像是他会给她带来什么不必要的麻烦一样,更生气了。
但生气之余,却又有些心疼。
齐歌城里的贵女哪个不是穿金戴银裹着轻纱,每天坐在院落里绣花赏月,说尽人间旖旎事。虽然当今圣上并无子嗣,但后宫佳丽们的娘家却仍有些小娘子们被圣上赏识升了郡主,时常在齐歌城里办些茶话会,或是跑到街上与百姓抢些珍贵首饰,与侍女们躲在镶着金线的屏风后面对公子哥挑剔地指手画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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