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东海(1/2)
大梁以东毗海, 传闻中前朝的皇帝曾派使臣下东海求长生,使臣海中徘徊多日不辩归途误入仙山, 偶得神仙亲手所酿长生酒。使臣大喜, 拜谢神仙后回到故土,但人间百年已过, 芳菲轮转凋零,长生酒不过是一坛有点咸的海水。可因着这一传闻被说得有鼻子有眼,至今仍有人在东海一畔流连, 祈祷着得见神仙尊颜。
东海分五州,夙城所在的江北州便是其中之一,原总辖东海的东州太守被贬后, 东海渐渐归属闽州,自东海公夜奔东海, 闽州太守率东海余部奉东海公之命,如今俨然已成了大梁皇朝中的小朝廷。
东海百姓的素质,从笼罩全夙城的土匪之气便可见一斑, 只不过区别是夙城大多是山里来的土匪, 没什么见识,满脑子都是占山为王开路劫财, 不看此人有钱没钱,只想着过瘾了事。东海的海寇明显见识过大风大浪, 对劫持目标极为挑剔, 所劫之人或是大梁富豪, 或是权贵名流, 或是大派子弟,且出手必定将此人全身的油水都榨干,才施施然地绝尘而去。
宗意对东海的海寇早有耳闻,但许是运气还不差,海寇们大概已经囤好粮食准备过冬,沿路没有被人盯上过。但好运气也仅仅是到闽州城之前,因拖油瓶小霸王莫江对海寇有莫名的敌意,可能因同行是冤家,每每路过个茶摊便要问询一番,耽误了不少时间,终究未在宵禁之前赶到闽州城,只好将就着在路边寻了个简陋的客栈,勉强暂住一夜,待第二日开城门的时候再入城。
这家客栈就差没在门楣上写上“鬼屋”二字,不仅外表破旧不堪,地理位置也是十分的糟心,门口正对着路口,民间总有传闻说路口的客栈多是接引亡灵所在,万万不得停留,否则会被鬼怪拖进地府去;客栈后面便是乱葬岗,半夜运气好能看见乌泱泱的鬼火向客栈狂奔而来,远远看去像个泛着绿光的大墓碑。茹慧一看见这泛绿的客栈就觉得心惊胆战,死活要去隔壁的破庙里沾着菩萨的圣光暂居,谁知那破庙四面漏风,屋顶望月,秋夜寒冷,海边的秋夜更甚,风一吹便如将人的骨头和肉兜在一块疯狂地摇晃起来,茹慧在冻死和吓死之间,被宗意挟着刀选择了吓死。
客栈掌柜是个枯瘦的老头,脸皮包在头骨上,五官凸出地像是要掉出来,刚一开门便将茹慧吓得一哆嗦。那掌柜打量他们半晌,眼神又落在荒沉上,好一会儿才放了他们进来。
客栈的大堂倒是还算宽敞,稀稀拉拉地坐了几个独自喝闷酒的,宗意等人赶了一天的路,此时正腹中空空,便央着掌柜上了点简单的菜,混着一壶喝着有些馊味的茶灌进肚子里。宗意点了一盏油灯,就着微弱的光仔细看步陈的来信,字里行间对周边的提示应该便是闽州城,可却没有提及具体的位置,宗意只好先来闽州城探查一番,说不定能得知些许线索。
茹慧小口地咬着馒头,时不时便做贼似的环视一周,随后凑到宗意身边道:“我们不如夜闯闽州城吧,拿着卫将军的令牌冲进去,东海军谁敢拦啊?就算被抓了,你跟东海公这么熟,肯定也不会被抓进大牢去。”
宗意道:“既然害怕就好好在山寨里待着,你又没有武功,来东海做靶子给海寇打吗?”
茹慧正经地吸了吸鼻子,正要挺直腰板,却见隔壁一桌有个人正瞪着眼睛看着她,眼神淫/秽不堪。茹慧皱着眉头向着宗意的方向靠了靠,说道:“还不是为了你!帝师不在你身边,我得帮着帝师看着点,免得你禁不住诱惑,跟别人跑了。”说完还对莫江点了点头。
莫江这一路都被茹慧想着法子排挤,活没少干还没捞到声谢谢。但山寨小霸王肚量大得堪比宰相,对女子一向容忍度高,再加上确实存了在宗意面前好好表现的心,索性将茹慧当做自己的考验,一路上倒也不算无聊。
宗意懒得搭理这俩人的官司,心想没想到帝师的威严都普照到茹慧这了,只不过他若真的担忧她,还不如直接在信里将自己的所在说个清楚,也省了他们寻人的时间,以他的身份和武功,晏东应该奈何不得他吧?除非……宗意忽然皱了眉,不知为何一想到此,便有些不安——除非是他们真的遇到了麻烦。
宗意将信收好,往桌上拍了块碎银子,站起身道:“走吧,上去歇着,明天就进城。”
茹慧低声道:“等等,你真的不先去找东海公吗?晏家再家大势大,也不至于真敢跟朝廷作对吧?”
宗意摇了摇头:“卫叔叔说东海公得病的消息被有心之人传了出去,敌在暗,我在明,不可轻举妄动。病榻上的老虎威严在却有心无力,你我此时去了东海公府上,想必还没见到人,就被这‘有心之人’捆送到晏家去了。我们此番前来不止为了将步陈和莫飞花救出来,还要靖清海寇,偿李闯所愿,切不能现在就去招惹东海公府上的人。”
茹慧了然,抱着宗意的胳膊并排走,尽量不与大堂里的人对视,但倒霉写头上,躲也躲不过,正路过那桌的时候,一直瞪着茹慧和宗意的男子猛地站了起来,伸手便抓向宗意的胸口,道:“小姑娘,一路上挺无聊的吧,跟大爷一起找点乐子啊!”
山寨小霸王登时一凛,等了一路终于有了用武之地,可谁知宗意比他还快,那人方出手,荒沉便出了鞘,明晃晃的刀刃毫不留情地扎进那人的掌心,将他反着胳膊钉在了桌案上:“我问一句,你便答一句,若答得不好,我就削你一手,两只手都削掉,我就砍腿,腿砍光了,我就斩你的脖子。”
比土匪还像土匪的长公主杀气冲天,莫江无声地退后了两步,与茹慧并肩站着,二人心有余悸地对视一眼,一路上的龃龉烟消云散,在心里默默为长公主鼓起掌来。
那人一看便是个败絮其中的渣滓,手掌的剧痛让他全身打颤,哆哆嗦嗦地哭着说:“您说,您说……我一定,知无不言!”
宗意问:“闽州城里,谁是老大?”
那人一愣,重新打量着宗意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选了个中庸的说法:“东……东海公!”
宗意怒道:“你放屁!在你心里若东海公是老大,你还会干此等腌臜事?不老实是吧,我就先削你一手!”宗意作势便将荒沉抽出,刀口有浅槽,宗意用了巧劲,生生从此人掌心挖下了一块手来,但那人顾不上疼,抱着手掌哭嚎道:“晏晏晏晏晏——晏何还!”
宗意打量四周,大堂里原就没坐几个人,却都像没看见这边的冲突似的仍顾自喝着。但宗意眼尖,立刻便发现饮酒的人酒杯里无酒,打盹的臂肘间眨巴着眼睛,柜台后面干瘪的掌柜手底下的算盘早就一团乱,仍没发现似的乱七八糟地拨着——宗意心里有了数,故事将事情闹大:“那是什么玩意?也配在闽州城里称老大!行,我记得了,晏家是吧,晏什么还,我今日来,便让你们知道,什么样的人才配做闽州城的头儿!”
宗意话音刚落,那人便变了脸色,谁知宗意并不给他反应的机会,荒沉一闪而过,一只胳膊便高高地扬起,随后跌落在油汪汪的柜台上,将掌柜吓得立刻蹲了下去。那人抱着血如泉涌的臂肘嚎啕大哭,宗意冷笑一声,带着茹慧和莫江上了二楼的客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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