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昨日不可追（中）（1/2）
“你被打了吗？”
“没有, 是我自己摔的！嬷嬷不让我来冷春园，说院子里有妖怪抓不听话的小公主。那可是妖怪呢, 多可怕呀, 我不能放你一个人留在这里被妖怪欺负。我就偷偷甩开他们，让步哥哥带我过来找你。我带你走呀, 好不好？万一妖怪来了，我就帮你打跑他们！我可厉害了，书院里好多人都打不过我。”
宗霓看着宗意洋洋自得地炫耀, 一副想说又不敢说的样子，心里默默道：其实他们只是怕把你惹哭了，被皇帝收拾吧。
不过她终究不舍得让宗意难过, 不仅耐心地听完，甚至还颇为感动地抱紧了宗意的脖子, 两具软软糯糯的身体依偎在一起，宗意瞬间闭了嘴，也紧紧地抱住了宗霓。为什么上天这么不公平, 要她的小妹妹生病, 还不得不生活在这样破破烂烂的地方。她曾经跑去找母后，说能不能让她和宗霓交换, 她去住冷春园，让宗霓睡在有暖炉有柔软被子的寝宫里。
景贤皇后没说话, 无声地抱住了宗意。许是很少看见母后如此虚弱的样子, 宗意再也没提过要去代替宗霓, 但依然每日都来冷春园报道, 时不时带些小玩意和零嘴。
忽然，屋内的门被推开，午后睡醒的宫仆来寻宗霓，见到宗意的时候勃然暴怒，竟上前一步将宗霓和宗意强行拽开。她一手拉着宗霓的手腕，用的力气极大，宗意看见宗霓的手腕上已经出现了红痕，她指着宗意怒骂：“都是你这倒霉的公主，害得我们住在冷宫里遭罪！滚出去！免得嬷嬷来寻你的时候还要责难我们！还有你，有没有点公主的骨气，以后不许见她！”
宗意险些被吓哭，眼睛红红地，瘪着嘴看宗霓，但宗霓却是一副早已习惯的样子，还插空一步三挪腾地安慰宗意说：“没事，别哭，别哭，快回去吧，乖。”
宫仆狠狠发泄了不满，正大声咒骂着宗意，忽然手腕被钳住，她挣脱不出，横眉转身，却见武王府的步陈少爷正冷眼看着她。那双黑玉似的眸子冷得惊人，仿佛能飞出刀片来，宫仆被吓得直哆嗦，手腕间剧痛，却再不敢骂骂咧咧地说些难听话，只得哀声道：“步少爷，您这是做什么……”
步陈：“再让我看见你对公主无礼，你也不需要再守冷春园了。往军营里一扔，随军当营妓去吧！”
宫仆脸唰白，赶忙跪地求饶，反倒是宗霓丝毫不畏惧地看着步陈，问道：“你就是步哥哥吗？”
步陈摸出一块玉佩交给宗霓：“这是武王府的信物，如若再被这刁妇欺负，就把玉佩交给任意一个宫里的人，他们自然会带我来见你。宗意以后每天都会来冷春园，你们不必担心有人看见，步哥哥保证不会再让别人伤害你们了。”
宗霓歪着头问：“那我可以出来晒太阳了吗？”
步陈一顿，伸手摸了摸宗霓的头：“可以。”
你可以在阳光下，自由地玩耍。
*
“怎么今日想起来看本宫了？本宫还以为汝瑾心里只有意儿，将本宫都忘了呢。”景贤皇后将宗意搂在怀里，她今天陪着宗霓绕着冷春园跑了一整天，累得连晚膳都没吃就睡着了。景贤皇后也没问她跑哪里去滚泥猴了，只拍着她的后背，让她睡得舒服些。
步陈轻笑：“皇后说笑了，您日理万机，汝瑾便是想见也需掂量着，总不能耽误了您的时间啊。”
景贤摇头：“少来这套，若非是本宫看着你出生，我还真不相信你便是武王兄的儿子。你们这性格可真是差出几座山去了。早先我便猜想你会来找我，没想到来得如此快，快点说吧，不然一会儿等陛下来了，又要看你不顺眼，将你赶走了。”
自打知道小公主被武王家的混小子盯上后，容征帝没少在朝堂上给武王脸色，甚至还想派步陈去守南梁，被景贤险险地拦了下来。自家白菜被猪拱，偏还无可奈何，气得容征帝没少往公主寝宫派人，但都守不住，谁让步陈的武功高呢。
步陈盯着宗意半晌，又想起门洞里一闪而过的眼睛，沉吟片刻下定决心地仰头问：“敢问皇后，您与陛下到底有几位公主？”
桌案上的灯花啪地打了个响，北风呜咽地钻进窗缝里，四周的声音忽然变得越来越清晰，步陈几乎被景贤皇后灼热的目光烧焦了，但他依然挺直了腰板不为所动，坚决不退缩半步。仅是想想这些年来宗霓的遭遇，身边只有一个颐指气使的宫女，连公主都敢折辱，这等遭遇，让他不齿！
景贤皇后忽而垂了眼睫，抱紧了宗意，幽幽地叹了口气：“我就知道，你跟着意儿玩，早晚会见到霓儿，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得如此快。”
步陈急迫地说：“当年在……明明只有宗意一人！为何会又出现一个公主？她与宗意长得相仿，应当是双生才对。为何皇朝里却始终无人知道宗霓的存在？您和陛下到底在隐瞒什么？”
“汝瑾，你相信天命吗？”
步陈一顿，他知道景贤皇后的身上有些异于常人之处。当年他出生时，他母亲难产，若非景贤皇后出手，在冰天雪地里寻来药材，恐怕他和他娘都得死在北疆。
步陈没吭声，景贤说道：“汝瑾，我曾经不信天命，不畏鬼神，只想靠着一把刀征战天下，救百姓于水火，救大梁于危难。但天命注定我不能独善其身，我还是被引上了那条路。你说的没错，当年因叛王之乱，我在地道里产下一女，由你带着暂且离开，但你刚走没多久，我便发现腹中还有一个胎儿，她被卡在里面，快没命了。”
景贤皇后的声音细碎又脆弱，步陈甚至不敢大声说话，怕将她惊吓到。他恍然间想到了什么，却又不敢相信，生怕得到答案，又觉得逃避没什么用，纠结得恨不得跑去院子里抽剑舞一套携光。
“你付出了什么？”步陈咬着唇问。
“我的半条命。”
步陈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她。景贤皇后摸了摸宗意红红的小脸，说：“没有娘亲会不爱自己的孩子，我怎么舍得看着她去死？她原本就可以活的，只是上天开了一个玩笑。”
景贤皇后身有异能，不仅可以勘破未来，甚至还能以某些事物为代价换取什么。不过她天生聪慧，知晓很多事是不允许逆转的，一旦做了，就要付出极为惨烈的代价。但为了宗霓，她奉献了自己的命，换来宗霓的活路。随后没多久，景贤皇后便呈现将死之症，身体极为虚弱，反复地咳血，容征帝寻来天下宝物为她稳固性命，尽皆无果，直到楚帝千里送来琉璃目。
然而帝后二人都以为此事到此为止，宗霓活了下来，会和宗意一起幸福地活着。谁料变数突发，宗霓的身体越来越虚弱，直到一次突然爆发的病症过后，景贤皇后将宗霓送往无人去的冷春园，寻来侍女照看宗霓，并发誓非死永不见她后，宗霓的身体才算渐渐缓和了下来。
无人知晓这是什么原因，知情的人都被下了封口令。唯独只有景贤皇后知道，是她的苟且偷生，换来了上天对宗霓的报复，这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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