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章 是与非（1/2）
十九年前, 大梁帝京。
帝后新诞公主, 这件事足以让全大梁载歌庆祝好久, 但不知为何, 皇宫里却总是笼罩着阴云，容征帝闷闷不乐，早朝时当着群臣的面发呆, 而景贤皇后也始终以缠绵病榻为名，任何人都不见。有些眼尖的发现，以前跟在景贤皇后身边的嬷嬷被换掉了一个，好事之徒去查，只说离开宫里回老家省亲。
很快, 小公主带来的喜气被大宣带兵侵犯南梁的事冲散，群臣的关注点瞬间被转走, 容征帝派出武王镇压搞事的大宣, 临出兵前武王顺便带上了一直跟着鬼刀习武的武虔。
这样微乎其微的小事理所应当地被遗忘，谁也不会去追根溯源一个嬷嬷为何要在这样的关头回家省亲。自那天开始, 久未住人的冷宫开始流传半夜闹鬼的异闻，平常还会偷偷跑去玩的侍女纷纷换了新的约会地点，而废弃的宫殿虽不遮风避雨，却在那一天迎来了一位小公主。
小公主白天的时候蜷缩在被窝里呼呼大睡, 夜间趁着看守的嬷嬷不注意跑出去玩。她年纪不大却手脚麻利，上蹿下跳毫不含糊, 直到有一天脚下一滑跌下树, 砸到了正在树下小憩的武王之子。
起先还以为是谁家宫女偷偷带进来的, 小家伙鼓着满是泥巴和灰尘的脸颊求步陈保密，向来厌恶姑娘撒娇的步陈竟然心软了，大抵在水汪汪的眼神攻势下鲜少有能抵抗住的，小家伙用起此招来得心应手。后来乃是看见平日恨不能躲着走宗霓公主偷偷跑来后园送吃的，这才发觉那树上掉下来的泥猴，竟然有一张同宗霓一模一样的脸。
步陈大怒之下寻皇后问及此事，也不知二人谈了些什么，最后步陈每日都来宫里报道，比上日课都勤快。但在先生讲课的时候却又见不到他，反倒经常看见他从荒废的宫殿里跑出来。
再后来齐歌城破，步陈带着受伤的两个公主进了地道，喂服摩提教的秘药后离开时被魔教所擒。步陈怀里的宗霓被抢走，李狐和宗意不见踪影。
宗意也许没发现，也许是知道了却没说，步陈在宗霓的事上始终有着自己的私心。他在宫里被魔教中人伤后，便推测出他们的目的是公主，但他们却并不知道两位公主的事，于是步陈选择了宗意，舍弃了宗霓，他想让这个沉溺在黑夜里的公主见到更广阔的世界。
是步陈将宗霓送到了魔教的手里。
但宗意将这一切都忘了，也许是摩提教秘药的作用，她将宗霓的遭遇换到了自己身上，至此，迷雾终被扫清。
*
呜——
清亮的号角刺穿全城，大宣的军队涌入齐歌城。枭羽骑正与浮屠军打做一团，见此情形简直惊呆了，一面是叛军，一面是宣军，哪个都想打但哪个都打不过！同浮屠军作战已经筋疲力尽，如今再来个宣军捣乱，大梁是真的要亡了吗？
可就在枭羽骑犹豫的功夫，浮屠军却精神一振，与宣军两面夹击，潮水般冲刷了枭羽骑。代统领的武器被砍断，此刻正疲于逃命，见此情形忙大喊：“大宣攻城了！浮屠军叛国，勾结大宣，救陛下，救大梁啊！”
谁料话音刚落，就见眼前有两个浮屠军正嘿嘿笑着靠近他，看他抬头一个麻袋套了下去，熟练地扎口扛走。没多时戍防军和枭羽骑的统领都被这种土匪下山抢媳妇的手段制住，众人心里拔凉一片。
宣军统帅径直往天盈书院去，宗霓此刻正与步陈周旋。她尚且能凭些手段与宗意打个平手，但对上步陈却是落了下风。步陈毕竟是昆仑先生的唯一弟子，武功路数出自名门正派，她一面敌我不分地抽干士兵的血补给，一面防着在一旁愣神的宗意上来二打一，还要盯着步陈，尽量远离他的指尖剑，很快便将她的心力耗到了难以言喻的地步时，正看见宣军赶到。
宗霓大叫：“来得正好！我已斩杀大梁皇帝，尔等助我攻下齐歌城！”
谁料那宣军统领剑指宗霓，厉声喝道：“妖女害我大宣，天理难容！众将士听令，斩杀妖女，还社稷清明！”
“是！”
宣军一拥而上，步陈转身错步揽起宗意跳出范围圈，便见宗意幽幽地睁开眼睛，复杂地看着宗霓。宗霓简直要气炸了，她一步步算计至今，从未想过计划会有纰漏，却不想先是被温庚所诈，拿了一手的假圣旨，随后又被大宣抛弃！
大梁的人竟已无畏到如此地步，为了消灭她，敢放宣军入帝京！
宗霓厉声道：“玄远！你竟敢叛我！我若无法活着离开齐歌城，孟开云也休想活着！”
宣军不要命地往前冲，浮屠军和南梁军趁此机会控制枭羽骑。枭羽骑的人常年在帝京游走，比起当兵更适合当富家子弟，最擅长的便是审时度势，见此情景也不敢蒙头乱闯，贯彻当年向章集学来“该跪就跪”，十分痛快地扔了武器投降。
玄远冷冷地盯着宗霓，像是恨不能用目光将她千刀万剐。大宣被魔教钻得千疮百孔，皇宫的王族死伤过半，他的妻儿被魔教之人当着他的面剥皮下锅，煮熟后让他去吃。但魔教利用摩提教的秘法拿捏了孟开云，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魔教破开大宣最后一层屏障，摧枯拉朽地碾碎他们的尊严。
直到他终于找到机会面见孟开云，这位原本还年轻的帝王短短数月已苍老如耄耋，但这一次冒险面圣是值得的，他见到了另一个人，为他带来了报仇的机会。
宗霓转向步陈道：“帝师大人，今日你用计让玄远叛我，他日便有他人可用计让玄远叛你！大宣的军队进驻齐歌城，你们就真不怕大梁的江山毁在你们的手里？”
玄远冷笑：“妖女，莫要妖言惑众，今日前来仅为取你狗命！我玄远在此立誓，今日事了，我绝不踏入大梁一步！”
宗霓狂笑出声，精致的妆容在这一刻扭曲起来：“立誓？你也敢称自己立誓？你为了换得孟开云苟活也曾向我立誓，现如今你又做了什么？你既然在此，说明大宣皇宫已经被人攻破了吧？你猜猜，孟开云现在还活着吗？”
玄远瞠目：“你！”
“够了。”
宗意推开步陈扶着她的手，疲惫地吐出气，轻声说：“宗霓，闹够了吧。”
宗霓看着她没说话，宗意一步步迈向她，齐明急得想上前去拦，却被步陈喝止在半路。宗意的表情平静极了，看不出她在想什么，她自闲庭信步，却让宗霓慌乱了起来：“姐，你站住！你站住！你别过来！”
“你想要杀我？姐姐，你想要杀我！”
宗意转头说：“玄远将军，大宣的皇帝不会有事，摩提教的秘法自始至终都没有教给她，她会的不过是些吸食他人功法的阴毒功夫。我们的交易达成，自会按照约定保大宣的皇帝平安。”
这是送客之意。
他们找来演戏的大宣兵马数尚不足一千，看着声势浩大其实大部分是西陵大军假扮，但恐吓宗霓和枭羽骑已是足够。在计划里，步陈本就不欲让齐歌城同龙乾城般被毁于一旦，只得让唐宗传和宋彰等人在暗地里大开城门，利用宣军磨灭枭羽骑的战意。宗霓被他二人联手控制在书院，温庚的突然身死让戍防军和枭羽骑没了主心骨，仅剩宗霓一人根本不足以命令其余的军队。
但计划里仍然是出了意外，宗霓的意外是假圣旨和温庚自杀，而步陈的意外却是宗霓误打误撞，用鱼死网破的方式揭开了他隐瞒多年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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