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风（二）（1/2）
姚简看见虞涵从自己眼前被扔出去，自己什么都没有想就跳出去接。虞涵确实被自己接到怀里了，可是她也没有力气让两个人一起稳稳落到地上了，所以只能让她自己作为虞涵的垫子，垫在虞涵身下往下掉。这样才能保证虞涵不受伤。
耳边听不到风声，可是她能看到纷纷扬扬落下的大雪还有照亮这个山谷的火把。掉了这么久，总该落地了吧？姚简等了一会儿，没有摔到地上的疼痛感，她动了动手，觉得有点奇怪。因为她眼前突然黑了。
真的不像是在雪地中，也不像是从山崖伤摔下来，也不像是被人砍了一刀。姚简觉得这里非常舒适，而且异常温暖，像是躺在软软的床上。她能闻到自己的鼻尖有一股很浓郁的檀香，其中还有一点很清淡的荷花香气，好像还有淡淡的药香。她姚简什么时候熏檀香了？
姚简有些奇怪，她动动手指，听到有什么布料摩擦的声音，然后有个低低的声音传来，很近，好像这人就在自己身边。他唤的是自己的名字：“姚简。”
直接叫她名字的很少，一直叫她名字的更少，一直以这种语气叫她名字的只有一个，她再熟悉不过。姚简还是没睁开眼，因为她脑中闪烁着什么片段，她想要仔细辨别。但是因为她听到了这人叫自己的名字，所以她无意识地应道：“虞祎……”
大雪漫天，寒夜无边，树影斑驳。一抹烛光照亮一小片天地，三尺厚雪积于伞面，白衣胜雪，衣带翩跹，立于雪中一动不动，几乎融入这寂静的天地。她看见这个身影，仿若飞蛾扑火，将自己心中曾经恪守的东西轻轻打碎，义无反顾地飞扑而去。意料之外的怀抱，朝思暮想的温暖。那个人……是虞祎。萦绕在鼻尖的这些混杂的香气，也是虞祎。
姚简蓦地睁开眼，刺眼的阳光从外面照进来。或许不是阳光，很有可能是白茫茫的雪光。她闭上眼还是能感受到那刺眼的光芒，不过身边某处被压陷了一小块，她忽然感受到一片阴影盖住了自己，有人坐在了自己的身边。她双目上灼热的温度立刻降了下来，清清凉凉的很舒适。不用想，这个人不会有其他选项。
姚简睁开眼，不出意外地看到了坐在自己床边的人。她眼中荡漾出无限的笑意，耳边回响着之前虞祎那句有些沙哑的话：“那就不要走。”
她深吸一口气，一个用力坐了起来，不觉牵扯伤口。蔺远虽然只刺了姚简这一刀，但是这一刀的威力远远要比虞涵和风玫之前两剑加起来还要严重上许多倍。蔺远和姚筹等人都是旧相识，他的修为和现在的姚简不相上下，或许还要高出些许。那一刀不光是刺中要害的问题，更要紧的是那刀上的灵力与煞气将姚简的五脏都震伤出血了。姚简虽然装得像是个没事儿人，无奈这具身体不给她这个面子，这一躺也不知道又躺了多久了。
姚简深吸一口气，忽略自己伤口处的疼痛，看着虞祎笑道：“抱歉，又贪睡了。”
虞祎摇摇头，沉声道：“五天。”
五天？姚简也是没想到这具身体居然这么不顶用，居然一睡就睡五天！不过五天也算好吧，要是换成别人的话估计就要睡上一辈子了。姚简出去的事情如果她自己不说，虞祎也一定不会问。姚简立刻放下这件事，她看看四周，觉得虞祎可能这五天一直守在这里吧。她心中悄然一动，带着些慌乱和激动，她终于抛开所有的礼数和原则，向前抓住虞祎的手。
虞祎一愣，却没有将姚简甩开。
破釜沉舟，背水一战，想来说得就是此时此刻的姚简。她觉得现在自己的心情真是两辈子以来的第一次这样紧张。她拉着虞祎的手，感觉胸腔之中涌起一股热气，让她整个人都想要不住地颤抖。用灵力为自己安养魂魄，金台陪着自己跑出，收留自己在慕晞谷，每日陪自己吃饭练剑，和自己一同前往中天，一同去混沌峪，为了自己第一次动手杀了九重天的士兵，帮自己安顿兄长的尸身，风雪之中为自己点灯，在那般不确定的情况下等着自己回来。
姚简自从上战场之后就从来没有觉得不好意思过，她也早就不晓得脸皮是什么东西了。可现在她却迟迟不敢开口，生怕自己一句说不对从前的所有就如同烟花消散，她一生中最重要的蝴蝶就要飞走了。可是她说出的话又让她觉得脸红耳热。
虞祎任由姚简这样拉着自己，他也不说话，就是安安静静地坐在姚简身边。如果有可能，如果姚简也愿意，他愿意这辈子都这样呆在她的身边，一辈子都不会再走了。
姚简犹豫半天，还是没有说出来多惊为天人的话。她看着自己和虞祎相握的手，非常小声地问：“如果我不再走了，你也愿意永远不走吗？”
姚简低着头不敢看虞祎的动作，她不等虞祎的回话，或者说她其实不敢听到虞祎的回话。她自顾自地往下说，似乎生怕给虞祎留出来什么空隙，然后自己就会听到他说什么“你如果在这里那我就走”之类的话。
“阿涵曾和我说过你有过一个心悦之人，我从来没有想对那个姑娘有什么不好的心思。我就是……”姚简深吸一口气，她觉得自己的眼眶红了，“虞祎，你真的很好，特别特别好，好到让我觉得只要你在我身边，无论有什么事情我都不会害怕。如果你愿意，就让我这一辈子就这样陪在你的身边好不好？”
姚简说完话之后还保持着方才低头的姿势，她轻轻屏着呼吸，一动都不敢动。她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自己眼眶之中轻轻打转，害怕而期待。姚简感觉虞祎动了动，一直悬着的心骤然落入谷底。以为虞祎是要走，纵使姚简心中多有不愿，她也将一直紧紧握着虞祎的手缓缓放开。虽然只是轻轻松开的一个动作，但姚简却觉得这个动作无异于在她的心上钝刀割肉，这比当年自己在诛仙台上血祭碎魂阵要疼不知道多少倍。放开的动作只有一瞬，姚简却觉得这个时间漫长得像是自己的一生。两只手放开的那一瞬间，一股凉气钻进两人的手心，她被这冷气冻得一个激灵，眼中有什么争先恐后地向外涌却被她死死抑制住。
她扯扯嘴角，面上露出一个苦笑。左右虞祎也看不到，她闭着眼睛想要往回找补：“我名声现在这样差，而且最关键的是我现在也是真的没有……”
虞祎打断，低沉的嗓音十分颤抖：“我特别好？”
姚简缓缓抬头，看见虞祎怔愣在那里一动不动。如果他的双眼没有被白绫遮住，那现在那双淡若琥珀的眼睛应该是正在望着自己的。她听着虞祎的话还没想明白他这句问话的意思，但是她的话已经先她的脑子一步说出：“嗯。你特别好，好得不得了！”
虞祎的声音又颤抖了一点，姚简似乎听到了一点哭腔，可他还是执着地出声问：“好到只要我在你身边，你就不会害怕？”
姚简觉得自己好不容易忍下去的泪水再一次向上翻涌，她的嗓子不断颤抖，似乎又一次找到了之前说不出话的感觉。她使劲点头又马上想到虞祎看不见，她大脑一片空白不知道再说些什么，只好忍着发抖干涩的嗓子重复说：“是！只要你在我身边，我就什么都不害怕！”
虞祎向姚简伸出手，似是要触碰姚简的脸颊，他不确定地继续问：“一辈子陪在我身边？”
姚简一把拉过虞祎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虞祎的手轻轻颤抖，指尖冰凉。一闭眼，她的泪水终于抑制不住地涌出：“是！一辈子陪在你身边！永远陪在你身边！你去哪我姚简就去哪，没有你我姚简就哪里都不去！”
虞祎轻抚在姚简脸上的手轻轻向后移，先是触到姚简披散的发丝，然后扶住了姚简的后脑。他手上一用力，另一只手揽住姚简的腰，把姚简飞快地搂进了自己的怀里。他喃喃重复着姚简方才说过的话：“一辈子陪在你身边！”
“嗯！”
“永远陪在你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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