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剑(1/2)
“代姑娘这样想吗?”
闲庭落花一地,代朝云笑得云淡风轻:“我这样想,但想必您,不是这样想。”
对面戴着面罩的男子独坐饮茶,花树下是峭拔的身影,柔软的落英翩翩飞落肩头怀里,却仿佛覆冰载霜,透着淡淡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凉意:“代姑娘知道我怎么想?”
代朝云叩首道:“第一剑在上,朝云不敢妄自揣度。”
男子清浅一笑,刹那如冷剑出鞘:“代姑娘何必装腔作势。我当年报仇杀的是官家人,只要被发现上了战场,随时会被报仇的暗矢杀死,代姑娘知道?”
代朝云头伏得更低,饶是她自幼被祖父带着里里外外,毕竟年纪还小,在真正手染鲜血的人不敛杀气后仍然觉得有些不自在:“知道,我不仅会打点嘱咐周将军,还会将您托付给晋王殿下,护您周全。”
长久的沉默。
一庭静谧,只有落花的声音,轻悄得像大雁的羽毛拂过边塞沙山。
那边终于开口,还剑回鞘的淡淡:“你之前的条件还是查清那个窥探代家的人是哪方的。”
代朝云立即答道:“不查了,我自能猜出来。给您的条件不变,但现在,我只要代清曜的命。”
代朝云起身,面上是从容自信的笑意:“相信对于第一剑来说,这条命,要起来很容易。”
一声嗤笑:“当然。”
话音落,代府鼓声四起。
合府习以为常,大楚每丢失一城一池,消息报到,老爷子都要下令击鼓以悲祖。
悲祖,代子霁……霍明玦。
城池大楚年年丢来丢去,这是寻常事了,代朝云笑意如常,翩翩而退。
花树下盘腿抱剑的身影,却真真切切地僵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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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日,代府合府上下几乎都知道了代家归来的那个姑娘,酒量很大。
……
不对,准确说来,是代姑娘和她的镖队一行,酒量都很大。
至于代老爷子明明将宴席设得盛大而私密,代家上上下下是如何知道的,则全是多亏了那嘹亮而不成曲调,近似狼哭鬼嚎的歌声。
“魏巍何巍巍,我土不可侵……”
“修戈…兴王师……驱骢别故里……”
歌声飘忽,如洪水奔突,汹涌而莽撞地占据了院落的每一个角落,整整地飘了大半夜。
“呸!”代鸣琴路过院落,朝院墙啐了一口,恨恨道:“粗鄙之人,唱的什么丧门歌!曲不曲调不调的!”
说完,赶紧捂着耳朵避开了。
再多待片刻,他觉得自己这耳朵就要不保了。
不过幸好,这种感觉持续不了多久。
代鸣琴嘴角流露出一丝狠毒的笑意。
除非霍大将军重生,否则任你有三头六臂,也难在喝醉了的时候,还从中原第一剑手里,夺回命来。
闭嘴吧!死人!
身后歌声还如鬼魅,追着他不散。
“…角响出鞘起!杯中浊酒满……趁醉取功名!”
代未昭挥着剑,站在晚风里,对着舆图指指点点:“这是……瓜州…这是肃州……当年我、我打到了这里,北、廷!就差一点粮草,我就可以赶他们、滚!”
“……此生愿为富家翁!……”
没人理会她,醉酒后躺了一地的尸体,都软软地挂在椅子上。
经过了一夜的清酒的熏染和彻夜的悲愤,只有代未昭一个人还站着手舞足蹈。
“……执戈击凌烟,纵马入胡营……”
声音清旷,回荡在幽深的黑夜里。
代未昭持剑独舞,剑刃颤颤映着月华溶溶,寒芒闪烁。随着劈踢的动作,仿佛盈着塞北动荡的风雪颜色,凌冽生凉。
脑后突然袭来寒意。
代未昭不为所动,一面唱一面歪歪地将剑向前一送,腰向后一折比出铁板桥的动作,唱道:“谈笑万军里,宴宴取首级……”
一只金钱镖从上方飞过,穿过代未昭方才脑袋所在的位置,扎在门板上。
代未昭一无所知地转身,迈着醉步昂首:“千骑奔复突,虎视扫……”
还没唱完,随手将剑向下一拍,身子也蹲了下去,只是甫一蹲下去,又仿佛醉了被绊到似的,步伐不稳地向左侧一歪。
继续悠悠地唱下去:“寇敌……”
暗夜里两只三角镖分别从头顶和右侧淬着幽蓝划过,叮的一声钉在石砖的墙上。
“百步飞沙地,十里余断戟,西北有……”
西北有什么来着?
身后一凉,代未昭却混不在乎,慢慢凝神思考起来。
凉意越来越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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