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都市言情 > 谋宦 > 白面狐儿

白面狐儿(1/2)

目录

顺天十年,中元节,盛安府。

街市灯火通明如昼,行人如织,繁华锦绣尽在灯巷花河处。

街市两旁铺子多多,卖冥器的,卖时鲜瓜果的,卖油饼馅饼乳饼丰糕的,叫卖声不绝于耳。路过的孩童大人都拿着一盏纸扎的荷花灯,走到河流处,放灯招水中孤鬼来享祭。一时,花河上河灯盏盏,汇作一条星河。

真是一派天子脚下,安乐祥和之景。

妥欢坐在马车里,掀开一角车帘,看着行人都戴着面具——魑魅魍魉,狐妖河伯,各不一样。

十三岁的女郎君,本就喜爱热闹事物,又自小长在县城,从未见过这般欢乐城街,不由兴奋的转头叫道:“吴妈!你看看,快看看!这盛安果然和清河大不一样!”

“哎哟!小姐啊!快坐好了!如今到了盛安,你可就是正正当当的官家女郎,可莫要学了在故乡那般刁蛮样儿!”乳娘吴妈甚是操心的把自家小姐扯了回来。

妥欢被她板正了,深深叹了口气:“我哪里又刁蛮了?再说了!阿爹可能就喜欢我这样呢?对了,吴妈,我娘不是早些就到了吗?她不来接我吗?”

“夫人早我们七日就到了。”吴妈回道。

妥欢一笑:“那便好!阿娘说了,阿爹是世上无双的男子,我自小没见过阿爹,如今终于要见到了!”

吴妈见到自家小姐这般雀跃的模样,心中不由一震,可还是深呼吸,想要答话时,马车突然一个急刹,吴妈身形有些胖,一个没坐稳就往前一倾,撞到了车梁上,疼的龇牙咧嘴。

吴妈性子火爆,掀起帘子,就骂道:“老张,你就不能好生驾车吗!”

赶车的老张甚是无奈道:“你也不瞧瞧,人这么多,能走就不错了!还嫌弃什么!”

吴妈啐了一声,也就埋怨道:“怎么就这么恰巧,赶上了中元节啊!”

妥欢倒没觉得有什么好埋怨的。掀起车帘,看着外边热闹非凡的闹市,心里只是欣喜。

这是妥欢第一次来到盛安。两月前,得父亲家书,命阿娘和她从故乡清河县前往帝都盛安。妥欢满心欢喜,阿娘却吩咐道她先出发,待到她到了,妥欢得到消息,才准许出发。

饶是妥欢不解,却也听从了阿娘的话,等了许久才得到准许,随着乳娘一众人驾车前去。赶了一月有余,才到城门口。却又刚巧撞上了中元节,街市攘攘熙熙,摩肩接踵。

可吴妈偏生不许妥欢下车,只得眼巴巴的坐在车上,看着自家车辆在闹市中缓慢如蝼蚁挪步般前行。

突然,紫禁城上绽出朵朵烟花,盛大至极。人群皆是欢呼之声。

妥欢抬头看着满天绽开的金莲花朵、鲤鱼跳龙门,甚至还有双燕飞檐。这般厉害的烟火模样,妥欢不由被惊到,正笑道:“果然嘛,天子脚下的帝都,连烟火都是不一样的模样!”

正如此想时,却听见人群口中都提及了一个名字,正巧她听清楚了马车旁有两个路人的谈话——

“这烟花怎么同以往的不一样了?以前不是都是些并蒂莲花吗?”

“还不是万贵妃想的招数。前些日子,贵妃说是以往中元节的烟火看厌了,便想了这些稀奇的模样给了工匠。因着有些人做不出,还被皇帝治了罪,大前天在西市楼砍头的那批人就是了!”

“唉!作孽啊!”

妥欢听到此,不由问道:“吴妈,他们口中说的万贵妃是谁?”

吴妈随口回道:“就是那个妖妃了!”

妥欢一愣:“那个妖妃是他们口中说的万贵妃?”

清河远离帝都,消息也不甚灵通,妥欢也只知道有这么一个迷惑圣心的妃子,却也不知姓谁名谁。不过,若说起这“妖妃”之名,大昭境内,甚至西北胡人,都是知晓的。

这妖妃,名叫万祯儿。四岁进宫,十七岁时奉命照顾年仅两岁的皇太子,也就是当今的陛下——弘詹。弘詹熬到二十二岁登基,第一道旨意不是册封“夺宫之变”的有功之臣,而是要册立这个宫女为皇后。

因不合礼法祖制,而且这万祯儿还比皇帝年长十五岁,如此身份年岁,饶是皇帝再喜欢,却因为被太后驳斥,只好立为妃。

弘詹当了十年皇帝,这万祯儿就专宠十年。

除了这专宠之“妖”,便是万祯儿的相貌之“妖”了。按理说,如今都已经四十七岁,却仍然貌美似少女,令皇帝不可抵抗。

想到此,妥欢不由轻叹道:“妖啊!”

“小姐,我先下去,到前面看看大人派来接我们的人来没来。”吴妈眼见着马车停滞在此,无法前进,便对着妥欢说道。

妥欢点点头。

“你莫要下车,现在鱼龙混杂的,你若是丢了,那我......”

妥欢只摆摆手:“我知道,吴妈你先去吧,不是还有张叔在嘛!”

吴妈也只好下了车。

烟火结束,妥欢也就放下车帘,坐正了,拿出自己的九连环解着玩。不过多时,有人上了车,掀开帘子,妥欢以为吴妈回来了,头依然低着,解着九连环,随口道:“吴妈,你这么快就回来了?”

未得回应,妥欢突然嗅到一股血腥味。

妥欢蹙眉,微抬头,眼前剑光一闪。下一秒,妥欢只觉脖子上有几分凉意,手中九连环应声落地,她咽了咽唾沫,定定的瞧着眼前的黑衣男人。

男人用匕首抵住她的咽喉处,低声道:“别呼救,别挣扎,小心没命!”

妥欢紧紧闭着嘴,微仰着头,生怕这匕首就将自己抹了脖。

只见这黑衣男子右臂似乎被利刀所砍,流血不止。他额头冷汗落下,定定的看着车门口,瞳孔睁的极大,血丝密布,他的呼吸浮沉紊乱,拿着匕首的手臂都是微微颤抖着——活生生是被吓得啊!

妥欢稳定心思,想了想——张叔本来在外守着,想来是被他施计打晕又或是引走了。这人受了伤,又如同惊弓之鸟,此时更是在闹市......

她心下思量再三,右手慢慢摸索着,终于摸到了方才扔在一边的金步摇,她屏住呼吸,硬生生握紧金步摇向他的脖颈处猛地一扎!

黑衣人本侧身看着车帘口,没想到这般娇弱的小娘子竟然敢下这般毒手。脖颈被刺伤,他手痛,下意识的捂住伤口。

妥欢见此,立马用力推开他,向着那出处逃去。

那黑衣人反应迅速,用染满鲜血的手掌抓住妥欢的后颈,使力将她拉了回来。把她压在座位上,手中刀锋一转,妥欢的脖子处便划了一道口子。

妥欢一愣。

那黑衣人眼神严戾,血丝满布,显得更是可怖:“好个女儿家,竟然敢下毒手!”

说着,竟是要挥刀杀了她。

妥欢只觉神思瞬间停止,动弹不得。看着那尖刀就到落下,她只得紧紧闭上双眼。

突然听得又疾风从她面前掠过,随后一声痛呼,有刀刃落地之声。

妥欢只觉有稠糊的液体滴落在她脸上。她缓缓睁开眼,自己眼前是一枚钉在梁上的小刀,染着鲜血,正一滴一滴的落在自己的脸上。

妥欢吓得一愣,连忙起身。

再看那黑衣人瘫坐在一边,捂着右手,惊恐的看着车门处。

她低头,却见自己的脚边是一支断手!

妥欢瞬间吓得头皮发麻,呼吸急促——什么人能够用一把小刀把人的手臂给砍断?!

闹市嘈杂,天还闷热。可妥欢却觉得耳鸣头晕,手脚冰凉。她定定看着车门处,总觉得有人要进来了。

随之,一支手缓缓掀开了车帘,骨节分明,白皙如玉。

车帘拂开,进来的是一个穿着宽大轻纱白袍的郎君。他微抬头,却见一张白面狐儿面具。

只见他安安稳稳的坐在干净的那边,弄了弄衣袍。丝毫没有一副被吓到的模样,甚是安然。

妥欢冷汗直冒——是同伙?还是......

突然,那个黑衣人跪在狭小的马车内,股战而栗,低声道:“公子!我真的没有透露任何消息!真的!”

妥欢见此情景,只慢慢往边上挪去,屏住了呼吸——看来,这个人不是同伙,而是追杀他的人。如此,这黑衣人的断手肯定是他砍断的!

带着面具的公子只是看着那黑衣人,微俯身,手指一伸,将那扎在他脖颈处的步摇拔了出来。

黑衣人疼得厉害,血滴滴落下,却仍旧不敢动。

“如此狠心。倒不似寻常女儿家。”他瞧着步摇上的血迹,微微一笑,“不过,力气差了两分。”

妥欢只觉恐怖至极。

“公子,我……”

他语调轻缓的打断了黑衣人的话:“你是里面的老人儿了,规矩你懂的。”

规矩?什么规矩?妥欢睁大了眼。

那黑衣人听到这句话,似乎泄力一般的瘫跪着。愣了片刻后,他缓缓拿起方才自己掉落的匕首。

妥欢这时明白了——规矩便是自尽而死!他们到底是谁?

却见那黑衣人突然反握匕首,竟是用尽全力迅速要反杀那白面狐儿的郎君!

妥欢不由惊叫了声:“小......”

“小心”二字还未说完,只见那郎君身子一侧,躲过那刀势,随后一掌打在那黑衣人的头顶。黑衣人被打中,瞬间僵住身子,随后七窍流血,倒地便没了气息。

只瞧那杀了人的公子只是抽出一块锦帊,细细擦了擦自己手上的血迹。随意一扔,扔到那黑衣人的身上。

看着那睁大着眼睛,死的可怖的尸体,妥欢吓得想要叫出声来,可是仍旧下意识的捂住自己的嘴巴,不作任何声响。

“你——”他又开口。

妥欢瞬间精神崩到了极点,满眼恐惧的看向他——莫不是要杀自己了?

看出她的恐惧,他似乎带了几分笑意:“小姑娘,替我翻翻他的衣服里,是不是有一个小册子。”

妥欢愣了两秒。

“你不想?”他微歪头,眸子里透出一股寒意。

妥欢连忙起了身,翻找着尸体,不到一会儿,妥欢颤抖着手把小册子捧到他的眼前。

看见染上鲜血的东西,他不由皱了皱眉,拿出怀中的丝帕小心翼翼的接过,低头看着手中小册。

马车里光线较暗,他复又抬头,轻声吩咐道:“掌灯。”

掌什么灯?

妥欢眨眼,又见他指了指边上的小灯笼——原是方才妥欢闹着买来玩的小灯笼。

妥欢这才明白过来,连忙拿了起来,赶紧为他提着,打着光。

他似乎满意一笑,细细看了起来。

突然,东街巷尾冲出一队人马。铁蹄之下,直入人群,绝不留步,只听领头人高呼道:“锦衣卫办公,挡路者皆杀!”

一听此话,大街上的人皆作鸟兽散,让开了道路。

锦衣卫?!妥欢一愣,直直看着那人。

当今天下,谁人不知,南北镇抚司的锦衣卫如何残害忠良,连累无辜,诏狱中冤死的人不计其数。所见者无不避让,唯恐祸及。

妥欢不懂这些,可是也明白这些穿飞鱼服,佩着绣春刀的惹不得。

突然,听得马车外有人说道:“大人,锦衣卫的人来了。”

大人?妥欢不解。

妥欢不知外面境况,也不知自己的马车外早已经有一队人马散去城民,将其团团围住。明眼人一看便知,这些人皆持秋水雁翎刀,腰佩梅花令牌——朝中有两厂,皇帝钦赐令牌。东厂为兰花佩,西厂为梅花佩。

如此配饰,饶是不穿飞鱼服、斗牛服,也都明了这些人是西缉事厂的,早些远远的避开了。

妥欢没瞧见,自然不知这人的身份,可是听得马车外的人来了这么一句话,便心想——这人定是和锦衣卫的有什么渊源,不然,那锦衣卫的声音这么大,他手底下的人怎么可能还要提醒一句?

可是,眼前的人仍旧是不发一言的看着手中的小册子,没有动作。

妥欢忍耐不及,提着灯,小声道:“你...你不走吗?”

他听得这话,抬眸看了她一眼。见身前的小姑娘吓得小脸煞白,急忙避开了自己的眼神,他不由好笑道:“我为何要走?”

这话一说,妥欢倒是纳了闷了,踌躇的看着脚边的尸体,喃喃回道:“因为、因为......你杀了人啊......”

“杀人?”这人反问道,“你觉得我杀了人,应该逃?”

妥欢蹙眉:“如今、如今,锦衣卫势力极大......虽不论,这人和那锦衣卫有没有干系。可是,你、你毕竟杀了人......若是被锦衣卫抓住,你会死的很惨的......”

他突然扶额,笑出了声,似乎听到了甚是可笑的话。

笑够了,他微眯眼,犹如一只玉面狐狸:“杀我?锦衣卫还没那本事。”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目录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