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回红泥山庄（一）（1/2）
就算是再给温莎十次机会召唤未来之灵, 他也不可能预见如今发生的情景。
天帷巨兽格兰蒂亚遮天蔽日，它的眼睛十分漂亮，大如一轮红日挂在天边。飞行在高空的朱诺斯城根本无法和它相比，就体积来说，比格兰蒂亚的眼睛大不了多少。
令人感到惋惜的是——格兰蒂亚, 这巨大而又充满魅力的上古巨兽, 正在土崩瓦解。和海底大陆巨龟亚特兰蒂斯一样，它正在沉没。
准确地说，是天空中坠落。
大量的建筑与土块往下坠落, 崩塌的城市遗迹下落, 分解的天帷巨兽声声哀鸣。格兰蒂亚的眼睛中溢出泪水散开, 急急切切洒落。待到进入人间时, 已成瓢泼大雨降临。
朱诺斯控制室的门猛地被人撞开, 维克多急急忙忙冲进来喊：“快去看看！我们发现阿尔瓦, 不，是郎巴星乔舒亚的位置了！”
温莎赶紧让水滴学会的法师接手, 和维克多飞快走到可以观测的地点——星相学会观测平台。
“在这里看！”维克多将温莎引到望远镜阵群当中的一个, “你看！他们在那里！”
温莎凑过去，根本不用调整角度和焦距，就可以从望远镜里看清楚远处的景象。星相学会的法师们正对着两个人。
他们飞快奔走, 身边的建筑迅速崩塌。地面落下万丈深渊，形成断崖。再这样下去, 恐怕连站着的地方都没有。
“是提摩西·崔德威先生和郎巴星乔舒亚。”温莎面色惨白退后两步, “我们得赶紧去接应他们。”
朱诺斯城没有办法靠得太近, 否则会被掉下来的建筑和土包石块砸到坠毁。城里还有不少法师同僚，温莎当然不能冒这个险。
“让星相学会的人把方位图画出来，现在就画！就在这里！”温莎语速飞快地说，“给水滴学会传话，让他们的人来控制朱诺斯城。把星相学会的方位图给他们，绕着郎巴星乔舒亚所在的方位环绕飞行。”
“好。”维克多转头冲着星相学会的法师说，“郎巴星乔舒亚的方位图，现在就画出来。这里有纸笔吗？”
“制图组正在画！”穿着星相学会制服的法师身材高挑，一双明亮的眼睛微微上挑，“他们正在制作天帷巨兽格兰蒂亚的绘图，郎巴星乔舒亚站的地方，也在图内。需要马上画那一部分的草图吗？”
“现在就去！”这名法师的回答令人意外，温莎不由得对星相学会刮目相看，“你叫什么名字？”
星相学会法师对温莎颔首行礼：“克里斯多夫·格林顿·萨克斯顿愿为您效劳。”
“克里斯多夫·格林顿·萨克斯顿……”温莎轻声呢喃，严肃地对星相学会法师说，“别站在这里说话了，赶紧去吧。”
克里斯多夫离开得很快，回来得更快。不过两分钟，温莎手里就多了一份草图。虽说是草图，能够在两分钟内画得如此形象也很难得。
“维克多大法师！”温莎叠好纸张，递给维克多，“请把这个给水滴学会送去。”
“我去？”作为大法师，传信这种活儿一般都不应该他们做。当然，特殊情况除外。维克多脸上不难看出来他的不乐意，“你新收的那个学徒呢？”
“杰弗瑞·朗费罗？”温莎轻描淡写地说，“我遣散他了。”
维克多伸长脖子，一副出极端的八卦模样：“他让你不满意？”
“他不适合学习符文学。”温莎瘪了瘪嘴，“他只学了三问、六律法。符文学十六门入门基础课程还没有学完呢，不能在我这里当学徒。”
“那是你的课程太难。”维克多无奈地翻了个白眼，转身就跑，“我帮你跑这一趟，等会从梅迪瑞兹魔法学院派遣的见习法师里面，你找个人来帮你跑腿吧。”
“顺便给符文法师学会传个信，”温莎冲着维克多离开的背影喊，“让所有人都到空港这边来！”
“你要做什么？”
“我们要——拉符文魔法网！”
更准确一点——巨大的魔法网。再准确一点——落物拦截魔法网。从接到阿尔瓦的消息之后，温莎就考虑过这个方案。未来之灵为温莎展示过阿尔瓦坠落的可能，温莎翻阅了很多神木精灵古籍，才找到这个符文法阵。
十几分钟之后，所有符文法师都集中在空港。从温莎脚下的法阵中央，到每一个节点，所有符文法师都在认真地绘制占据整个空港的符文法阵。
温莎事先画好了符文法阵的纸发放到每个人手中。他昨天晚上忙碌了一整夜，在空港划分出区域，并且为每个人划分了区域。他甚至还在地上画出草图，等着其他人来填材料和细化就可以。
当然，最后的验收工作也还是要温莎一个人来做。
有这么多人在一起工作，很快就将符文法阵绘制完毕。温莎没有想到的是——他们现在的情况如此紧急。想到还在崩塌的天帷巨兽，郎巴星乔舒亚和救过他的提摩西还在上面，他心急如焚，不由得催促的次数有些多。
等他们做好一切，星相学会的克里斯多夫跑来说：“牛顿大法师。星相学会认为符文法师学会最好得尽快。郎巴星他们已经被逼到断崖旁边，再不，恐怕就……”
“去告诉水滴学会，让他们尽量靠近。”温莎坐进符文法阵中央，双手撑住地面，“发射符文魔法网。”
手里还拿着符文魔法石的法师们纷纷表示做不到，话说得七嘴八舌。
“还没填充能量。”
“我们还需要几分钟时间。”
“让水滴学会降低高度，这样还可以接得住。”
强大的魔法旋流在温莎周围旋转，无数能量从他手掌之下溢出：“不能等了，现在就给我发射魔法网！我来充能！”
朱诺斯城加快了速度，高速飞行的城市尽量靠近正在坠落的天帷巨兽。
铺天盖地的魔法网从空港当中喷射而出，如同蜘蛛网一般紧紧粘附住坠落的残桓断壁。自高处往下坠落的两名男人掉进网中，引得魔法网疯狂弹跳，几乎要断裂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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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诺斯城平稳降落，巨大烟尘纷纷扬扬，遮盖了朱诺斯城头顶青空。
随着朱诺斯城一起落地的，还有温莎的心。他还以为自己失败，没有接住从天空坠落的阿尔瓦与提摩西。符文魔法网将要断裂的瞬间，还好提摩西以惊人的臂力抓住了魔法丝线，才让他俩人没有掉下去。
营救工作废了一番立即，但结果还好。
作为提里安法师协会的最高领导者，阿尔瓦同意了温莎的假期。让温莎回红泥山庄看看，本来就是阿尔瓦的主意。
温莎有些不明白，为什么阿尔瓦会在公事的消息里面，特地提及他的私事——让多年不归家的温莎回家看看。
面对温莎的疑问，阿尔瓦笑得意味深长：“算是上司对下属的体恤可以吗？”
当然没有说不可以的余地。
提里安法师协会最近的会议上，阿尔瓦安排好了温莎离开时，朱诺斯城和提里安法师协会的工作。这里面，没有任何日常事务，是阿尔瓦要负担的。
回忆结束后，温莎回到自己的房间去收拾行李。回家之前，他想要先去大城市一趟，为他的兄长，为兄长的夫人，为他可爱的小侄女和小艾德里安买一些礼物。或许红泥山庄在冬至节会需要一些食物。
现在已经接近十月底，温莎想到即将回到阔别多年的家乡，和家人一起共同度过冬至节，内心就不由得对阿尔瓦心存感激。
身后突然响起敲门声，一般这种时间，不会有人来找温莎。温莎还以为是符文法师学会的人来找他，可能是有什么问题要请教，有什么事情要拜托。他转身去打开门，站在门口的却是郎巴星乔舒亚。
“天气已经很冷啦！”阿尔瓦似笑非笑，口中呼出的白雾笼罩住他的面庞，“不方便请我进去吗？”
“没什么不方便的。”温莎微微颔首，侧身让阿尔瓦进入他的房间。“时间过得真快啊，先生。再过一周冬至节！红泥山庄，怕是已经下过一场雪。而我这里，连壁炉都没烧呢！郎巴星乔舒亚在这样的深夜里来找我，应该不会是来说天气的吧？”
“我来送别你，明天我就不去了。”阿尔瓦一屁股坐到温莎床上，当然那也是因为那是温莎房间里唯二可以坐的地方。另一个地方是温莎的抄写台，现在他正坐在上面，“我来看看你还有什么需要。”
“我很好，什么都不缺。”温莎双手放在膝盖上，身体略微前倾，“感谢您给我的假期，在这样忙，这样需要人手的时候。但是今天，您过来究竟有什么事情，就直说了吧！”
“送你是不假，另外就是问你有什么需要。”阿尔瓦歪着脑袋看温莎，手指在空气中来回画圈，“我要去北地，和大人一起，回到他的家乡，今晚就走。北地的很多地方我都回去，不仅仅是呆在城里烤火。”
“你回去凛冬双王的墓地吗？”温莎饶有兴趣地搓搓手，“还有神木精灵们在北地留下的遗迹。那地方已经很多年没有人去过了！”
“是的，我会去。我回去看望罗兰德和乔舒亚。”阿尔瓦调皮地指着自己，“毕竟我继承了他的名号不是吗？神木精灵们的遗迹也会去，还会去一些未曾发掘的地方也不一定。我得给考古学会带点东西回来，你有什么需要的吗？”
“真是，不胜荣幸。”温莎感激之情溢于言表，“请为符文学会拓印几张石碑符文吧！”
“我会拓的，”阿尔瓦面带微笑，“为了你。”
烛火跳跃，光线忽明忽暗，阿尔瓦翡翠般的眸子当中，似乎有更多深刻的意味。温莎来不及多加品味，他便起身要走。
温莎连忙起身送他。
阿尔瓦走到门口，突然回头：“五月塑日节时我送给你的药物，请务必要随身携带。”他神神秘秘地对温莎眨了眨眼，“毕竟这东西是我们之间的秘密。你走之后，会有人来打扫这个房间，空出来给其他人居住。你的重要物品不要放在这里，都带走吧。”
这才是他今晚来真正的目的，温莎想。“感谢您的提醒，”他礼貌地回答，“您真是太心细了！祝您一路顺风。”
阿尔瓦颔首微笑：“祝你平安喜乐。”
第二天一早，温莎还未起床，就被急促的敲门声吵醒。他眨了眨酸痛不已的眼睛——昨天晚上收拾房间到半夜才弄好——咬牙起床开门。
敲门声是如此急促，温莎嘴里说着“请稍等”，却鞋都没穿就跑过去开门，敲得这么急，温莎还以为必定是符文法师学会的人有急事找他。门一打开，温莎就后悔了。
门口站的人竟然是莱昂内尔。
金狮子爵大人衣冠不整，头发乱得鸟儿都可以在上面铸巢。他穿着单薄的内衬，外面套了件马甲，但是没有穿外套。他脚上的便鞋满是泥土，满头是汗，浑身热气直冒，扶着门框轻喘不停。
“艾德里安……”莱昂内尔说，“我……陪你回红泥山庄！”
莱昂内尔本人比他的回信来得更快，他看上去风尘仆仆，好像是刚刚接到温莎的信，就急匆匆赶来。
这些天朱诺斯城的传送阵都处于关闭状态，莱昂内尔应该是事先知道了朱诺斯城会降落的地点，从陆路骑马赶过来的。
“我……”莱昂内尔突然出现在眼前，让温莎有些措手不及。他还没有起床梳洗，乱糟糟的样子比莱昂内尔好不了多少。他难堪地把刘海往头顶梳理，“我……还要先去买点东西。”
“我和你一起去。”莱昂内尔看上去好像松了一大口气，“你需要些什么？”
温莎万万没想到事情的发展会是这样，他手足无措地拽紧袖口，垂下双眼数着地砖上的裂痕。
“我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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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至节之前的凯拉尔城，弥漫着节日即将来临的欢快气息。城里的商店挂着彩灯，烛光透过各色彩色玻璃，折射出五颜六色的光芒。
一名年轻的父亲把孩子放在肩膀上，亲密地拉着妻子的手。孩子手舞足蹈，奶声奶气地大喊大叫。年轻的母亲手里抓着一把果干，一颗塞进自己嘴里，一颗塞进自己丈夫嘴里。他们一家三口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手里拿着为冬至节置办的节日物品。
温莎双眼一瞬一瞬地盯着他们，看着年轻的父母和快活的孩子。那孩子脑袋上戴了一顶漂亮的毛线帽，脑袋后面吊着一个小小的白色圆球。这是斯刚第王国常见的儿童帽子款式，那个小球叫做——雪绒球。
小球随着他的动作，在脑袋后面颠来颠去，显得活泼又可爱。
“怎么了，艾德里安？”莱昂内尔吐出一口烟圈，和他口中呼出的白雾和在一起，飘散在空气当中，“你认识他们？”
“不认识。”温莎简短地回答，“我只是在想……”他抿紧嘴唇，目送那幸福的一家三口远去。“我只是在想……小艾德里安，差不多也这个年龄了吧？我想给他也买一顶，那孩子戴的帽子。”
“当然可以。”莱昂内尔对他报以微笑，转头对仆人们说，“去叫一辆马车来，先回去一个人把东西都运到牛顿大法师住的地方。”
仆人颔首领命，带着温莎买的东西，装满整整一马车离去。
这两天温莎住在朱诺斯城的法师公馆。奉郎巴星乔舒亚的命令，外派的法师都被遣回。为了节省资金，提里安法师协会甚至连仆人和车夫都遣返了。偌大的房子，竟然只有温莎一个人居住。偌大的公馆，竟然连个门房都没有。
温莎来到凯拉尔城时，完全没有想到情况会是如此。他不认为自己不能照顾自己，他可以独自去住旅馆，可提里安法师协会却让他在凯拉尔的公馆住几天。这意思，就差没有直接告诉他说——你去看家。
情报部长的双驾马车很是豪华，两匹良种高头白马价值不菲。马夫身着丝绒衣服坐在驾驶座，显得很是威风。驽马身上挂着红色马具，清脆的铃铛声叮叮当当，马蹄踩在坚硬的石板路面，嘚嘚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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