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1/2）
黄藤阁南楼内一片静默，众人似乎还未从震惊之中回过神来。
楼外百姓开始骚动，见着夺目光泽更加想一探究竟。
“酆都夜佛，赤红血玉雕琢。”慕杭缓缓开口道。
“一万金起价，一铃千金。各位，请出价。”
酆都夜佛，一万金。
全场气息凝结。
酆都，飘忽于忘川河上，千百年一现，鬼气环绕，冥灵居所。
夜佛，血玉雕制，以命为祭，诚愿必灵。
众人只叹这黄藤阁实在是有手段，鬼城的东西居然都能得到……
绝世珍宝独一无二不假，但这一万金的起价加之鬼城之物的淫邪之气，任何人都不得不好生思忖一番……
“叮玲。”
鸦雀无声中，二层一间银铃响起。
也不知是真心想要还是被那第一声铃带动，沉寂片刻，银铃之声此起彼伏。
顾倾欢万万没想到那一日沈月走带来的居然是赤红血玉雕琢的酆都夜佛……
酆都自五百年前殁国之战后，随着赤曜开朝第一功臣——二皇子杞梁及其全族的火葬船一同消失在忘川河上，再未现世。现如今这只在书中有绘画记载的冥灵之物金玉堂是如何得来的……
片刻之后，这一尊夜佛已叫至一万五千金。如此天价，自然已没有人再愿意加码了，心有余，力也已不足。
顾倾欢对了对曲儿新取来的宾客单，现在出价最高的是焉耆王族钟家的一位亲王。这焉耆盛产矿石金砂，物质实力自然不容小觑。
“叮玲。”
银铃轻响，是方才摇第一声铃的人。
刚才叫价的争夺他都并未参与，原以为只是好事之人摇了第一声凑个热闹，没成想他竟是在等这最高价，在其之上再加码，是为了稳操胜券么。
顾倾欢想着，又低头对着这间雅座的宾客单。
“两万一千金一次，两万一千金两次，两万一千金三次。成交！”
毫无悬念拔得头筹。
就在木棰重重敲下的一刻，顾倾欢如鲠在喉，无法呼吸。
宾客单上赫然写着一个夜夜入梦的名字……
顾倾欢夺门而出，向着二层三号房奔去。
厚重的帷幔拉起，门窗被悉数打开，充斥着百姓们的抱怨之声，可拍卖台上已空空如也。
四散的人群中只有一个人如石化一般呆楞在原地，他不需要张望，也无需抱怨，他认得方才那种诡异璀璨的血光……朱勤回想起方才眼前发生的一切，喉间重重地吞咽了一口，楼阁内那最后一件宝贝，能裂射出来如此极尽璀璨耀眼的血光，如此熟悉的光……这得是多大的一块赤红血玉啊……
陆陆续续的宾客从雅座内出来，顾倾欢顾不得是否冲撞鲁莽，甚至连一句简单的“借过”、“抱歉”都发不出声，一路横冲直撞，只想赶快奔到那间屋子去。
一切，都只因为上面写的那个名字。
“嗙”的一声，门被重重推开，顾倾欢气喘吁吁地站在门口。
里面没有一个人。
手中攥紧的宾客单无力地滑落而下，眼前仅余桌上一杯茶。
顾倾欢轻轻走进，如履薄冰，不，对于她来说或许行走于冰上都不需要这般忐忑谨慎。
双手颤抖轻轻触碰杯身，一阵温热。
茶还热，有人，刚才这里有人！
顾倾欢一时间双眼从灰暗又再次点亮，掀开珠帘，向外焦急而迫切地张望寻觅着。
对了，他拍下了夜佛，他肯定会去后堂取货。
也顾不得走什么楼梯，双臂用力一撑，顾倾欢从二楼一跃而下，直奔后堂而去。
摇光静静地立在三楼栏边，看着一袭紫衣从二层跃下。
他不用多问也知道，从顾倾欢十五岁那年起，只有一个名字会让她如此这般迫切而又慌乱。
＊＊＊ ＊＊＊
赤曜历五一六年，除夕。
“祝王爷、王妃、大少爷、小少爷新的一年平安喜乐，福寿双全。”
武曲王府前堂内，管家带着一众侍女、仆从向家主拜年。
一片张灯结彩中，顾绰正襟危坐堂中，慕晚白坐于其左，怀中抱着一个男童，顾纵言坐于其右。
一片锦绣祥和中唯独未见顾倾欢。
“哈哈！都起来吧！这一年大家也辛苦了，一会儿去账房领自己的年饷和红包！”
“谢王爷，王妃。”
仆人们私下散去，顾绰侧头对立在身后的罗刹轻声说。
“小姐呢？”
“回老爷，刚出府了。”
顾绰低头思忖了片刻，慕晚白轻轻看向他。
“随她吧。”顾绰叹口气，轻声说道。
“嘭……”
又一束烟花在夜空中裂开，四散而下，像盛夏最美艳的昙花，奋力挣扎绽放的荼蘼，只为一瞬。
红黄相间的光影投射进顾倾欢的眼眸，恍若星辰璀璨。
然而明艳过后，是眼底淡然的灰。
今日城墙上的风格外大，顾倾欢下意识紧了紧皮裘，这上等的雪狐毛也御不住迎面肆虐的寒。
身后隐约响起窸窸窣窣的脚步声，顾倾欢双眸像方才的烟火一般一瞬点亮，蓦然回首。
阴影中逐渐显现出来人的身形轮廓，待月光完全照清面容，顾倾欢低头哑然苦笑。
顾纵言将手中的大氅披到顾倾欢肩头。
“只穿一件皮裘哪挡得住墙头这么大的风。”
“哥……他失约了。”
顾倾欢望向远方，轻声喃喃。
“欢儿……”
顾纵言一时竟也不知要说些什么，一个已经死了的人，要怎么来赴约呢……只能无奈又怜惜地搂紧顾倾欢的肩，让她不那么冷。
摇光站在不远处的阴影中看着，心疼的想要上前说些什么、做些什么，明明自己那么执意地要和顾纵言一起来，却终是站在阴影里静静看着。
自那年起，每逢除夕夜，碧落都南城墙上都会立着两个人——
前面的少女坐在城墙上痴痴望着远方，后面阴影中的男子默默静守。
＊＊＊ ＊＊＊
恍惚回到每年的除夕，摇光苦笑着摇了摇头，看着顾倾欢奔去后堂的身影。
欢儿，希望你这次可以如愿。
“霍伯！方才那个拍下夜佛的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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