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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阁楼里的暖阳》

“若有所思,想什么呢,想的这么出神。”

我抬头一看,原来是刘姨,正对我笑,笑容像妈妈患病前一样明媚。

刘姨明察秋毫,看穿我的心事。

她与方家人比起来,是失色的。她的故事也是令人心疼的,刘姨比妈妈年长几岁,结婚后因为不能生育,丈夫同她离了婚,便没有再嫁。

在方家打工,一干便是十余年了。

她没有孩子,常常不由的拿我当自己的女儿,我的妈妈不在身边,也自然依恋刘姨的母爱。

因为身份的原因,刘姨显得很柔弱也很无能,更丝毫不会打扮自己,无论什么衣服穿到她身上,都穿的不整齐利落似的,对于服装的配色,她也毫不在乎。

刘姨是这个家里我最喜欢的人,我们同为“外人”,同命相连,可以结伴,可以诉苦。

“没什么啦”我摇摇头。

“想起了以前的一些旧事而已”我笑笑说,偷偷擦拭眼角的泪痕。

刘姨摸摸我的头发,她什么都明白。“我刚刚看到小康上楼了,你要不要去看看你的课本作业,别再让他给你浇上墨水,撕的到处都是。”刘姨忙着手边的活,一面善意的小声提醒我。

我刚想起身,球球摇着尾巴朝我走了过来,用它的头摩擦着我的脚,我轻轻的抚摸着它,两只前爪顺势放在了我的膝盖上。

它额前的毛有点长,遮住了一半眼睛,我拂开那戳毛,一对乌黑的眼珠骨碌碌转着,痴痴的望着我,我好想拥有一只这样可爱的狗狗!

“球球,到妈妈这来!”

大舅妈呵斥,球球立马从我的膝间滑落,跳到舅妈跟前。舅妈拍拍球球的脑袋,像是无意似的对着球球说:“刚给你美了容,你就往脏的地方、不干净的地方去,看,毛都不干净了吧。”

我垂着头,没有吭声,含着泪灰溜溜的上楼。

姥姥姥爷都去午休了,我蹑手蹑脚的上楼,不敢惊扰了他们。

日本鬼子果然已经进了城隍庙,开始一场肆意的烧杀、撕毁和掠夺。

待我上楼,场面已经不堪入目。

“听我爸说你这一次语文成绩可是考了全班第一呀,就作文扣了一分。”

我冷冷的看着那张坏坏的笑脸,浓密的眉毛叛逆的稍稍扬起,青春期萌生的胡须像流苏似的稀稀朗朗地贴在唇的上端。

翘起的二郎腿如审犯人似的同我说话。

达士如弦直,小人似钩曲,真是话不投机半句多,不屑与他多说一句、一字、乃至一个标点符号。

同时我又同情他、可怜他,浪费如此好的家庭条件和教育资源,有这时间把我这弄的鸡飞狗跳,不如回家多看几篇作文,赶超我。

“乡巴佬,我跟你说话呢。”我如同战场上一名真正的勇士,含泪不语。

“你为什么不说话,看来你是铁了心与我较劲,你爸爸死了,妈妈不要你,厚脸皮赖在我家,还敢和我作对,我看你这些作业和课本是都不想要了!”他愈加疯狂去戳我的痛处。

眼泪如同花瓣上的露珠,不争气的轻轻眨一眨眼皮就弹出来了,我无心争辩。

我看不清楚他穿着鞋在我的床单上踩来踩去的得意,看不清自己的梨花又带雨,看不清他拿着墨水在我的房间挥洒的欣喜,看不清嘴唇干裂流血的自己,看不清他的猖獗,看不清自己的软弱。

泪眼朦胧,我看不清,看不清人生的荒谬,看不清命运的蹊跷。奈何人生处处安放着绝望,奈何命运随时把幸福雪藏,奈何我刚看到希望,又被打回绝望。

同样的花季,同样的青春,同样的年纪,为何别人都在父母宠爱的温室里,而我却在生无可恋的苟且中存活,我不甘,越不甘,泪越猛。

我越是哭的厉害,方康越是笑的大声。

呆呆望着被泼了墨的墙壁,望着床上和地上的碎纸屑,物是心非事事非,抬眼低眉。抬眼低眉,指上无声泪先垂。我抱紧了双臂,无助的蹲下身来。

刘姨上来了,焦急的说“康康,快吃饭了,别再胡闹了,一会爷爷睡醒了,会过来批评你的。”

“爷爷顶多也就批评我两句,能怎么样。”他眼神轻蔑的看着我。

凑到我的耳边说了一句“未完待续。” 两袖清风似的离开了,我和刘姨收拾残局。

不知道他哪里来的自信,以当欺负人的疯狗为乐趣,坏到了骨水里。

我恨不得撕了那张丑恶的嘴脸,扔到黄河底下,被鱼虾吃掉。

我噙着泪一页一页的把书本和作业粘好。扎进刘姨的怀里,刘姨抚摸着我的头发,为我拭干眼泪,像对亲生女儿那般心疼,安慰说:“会好起来的,很快你就参加中考,住校了,考上一所好大学,念自己喜欢的专业,到那时你干什么干什么,不会再有人欺负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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