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认识一下(1/2)
水清浅跟新朋友聊卦,一边咬着零食,一边晃荡着小腿,“你今天怎么没上课啊。”
“我请了病假。本来可以在家休息的。”元慕解释,但是他觉得这话从水清浅嘴里问出来,有股特别违和的感觉,“你呢,你也没去上课?”
“今天的课程我已经学完了。”水清浅可理直气壮了。不过,元慕的话为他打开了另一扇窗:原来生病也是可以不来上学的……
“那你可要小心。”元慕不知道水清浅转着的小心眼,他在说另一件事,“我听说,因为你过目不忘,所以博士们要另外给你安排课程。”
“你怎么知道?”
元慕抬高眉毛,作为得意门生,总能听到点别人不知道的小道消息。
水清浅忽然醒悟似的直起身,看看食盒,又看看元慕,敢情自己的马甲掉了?“你知道我是谁?!你怎么就没误会我是童呀?”
元慕无语抬头望房梁。
太学设在大内禁苑,这里有宫规约束,哪家童敢在阁重地闲逛?还连吃带睡?还在套盒里装了蜂蜜、牛乳、各类点心?别看每位太学生都随身带着两三个套盒提匣,那装得都是上学用的正经活计,本笔墨,字帖棋谱,若是轮到有乐科,不止得带琴谱乐集,也许还得带着乐器;若是摊上武科,还得准备骑射的皮弁装束,等闲三两个提匣都不够用,还装点心?元慕没多费唇舌说这些有的没的,只是抬手指着水清浅身后,“我认识,那是‘半寸金’。”
水清浅回头,元慕说的是他刚刚睡觉盖的毯子,这东西正经叫‘克什米方巾’是原产自西漠克什米古国的珍稀之品。别看水清浅把它当被子用,其实东西轻薄得很,这一大铺盖束起来,能轻易穿过一枚扳指。传说,是用大漠西北的寒羚羊的贴身绒毛织就,而且三个纯熟的织娘用时一个月方能织一寸。
用料珍稀,工艺复杂,方巾的产量每年有数的就那么几张,还要进贡给东洲上国。传说,东洲的丝绢卖去荒漠西北,是与黄金同价,但这方巾子在源产地买卖,竟要比绢还贵一倍,等闲克什米王族都用不起,桑蚕能养殖,那漠西羚羊生活在苦寒绝地,跑跳极快,等闲猎人见都见不到。要不怎么起诨名叫‘半寸金’呢。
东西如此珍稀,便是家中有藏,也常常来自御赐,非老祖宗不用,元慕还真没见过谁家如宁仁侯府这般,任孩童裹来卷去,如此漫不经心。
“还真是个矜贵的宝贝。”元慕低声咕哝,也不知道他感慨人,还是东西。
东西好用,于是就用了。水清浅的处世哲学一向单刀直入,水吟庄山高皇帝远,乡下民生淳朴嘛。如今,京都居,大不易,水清浅第一次真切的体会到中的话。元慕今天给他上了一课:三六九等,身份地位什么的,在帝都这里,原来不只是人,连东西也分着高低贵贱。
“想什么呢这是?”元慕看他半晌不言语。
水清浅在反思呢。
之前,为了能不上学,他想过扮文盲,扮官话不通的乡下土蛋儿,扮不学无术的纨绔混混……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都被否定了,然后找到这个扮童逃学的门路,看来也不保险,这么快就被拆穿了……
水清浅忽然把手摆了摆,没头没尾的,“不管了,肯定还有别的法子。”
元慕这一刻福至心灵,他觉得……这小飞天儿……咳咳,他在说逃课么?
“这是棋谱?”水清浅回过神,第一次注意到元慕手里的简。
“吴图棋经。”
“竹简的?”水清浅小吃一惊,他所知的、买过的、读过的,都是局里批量的印刷版。
“并且是吴公亲笔手。”元慕有些骄傲地对着水清浅晃了晃手中竹简,吴图棋经最原始的手稿本,珍藏于太学的天然居阁,现在握在他的手上。
说不上是不是膜拜心理,水清浅转头看向对面的东厢那些密密麻麻的柜藏,之前,打死他也不会信吴公真迹就这样收录在如此平凡的小楼里。那么,除了吴公手,对面那间屋子,究竟还有多少令人羡慕垂涎的珍稀善本?水清浅忽然有点明白了:所以,这就是太学,帝国最显赫的院,它的显赫并不仅仅指权势富贵,更因为这里汇聚天下最精英的资源,珍宝无数。不入此门,窥不到终南踪径。
看着水清浅痴痴地看着对面愣神,元慕忽然饶有兴致地提议,“我带你去个地方。”
“这是吴公最后的珍珑局。”元慕指着墙上那幅大大棋盘说。
元慕带着水清浅到了千机阁,这里是太学传统的弈棋道社团千机社的活动场所。“当年吴公在这里为传道业师,留下了数本经典的棋经棋谱。墙上这一副也是吴公的手笔。”
于水清浅来说,吴公圣手是仅存在中与历史里的人物,一个作古三百年的大师,留给后人无价财富,他站在圣人生活多年的地方,看着圣人最后的手笔,特别有种神奇的激动。水清浅定了好一会儿心神,才抬头研究墙上的珍珑,第一眼看过,很肯定的说,“我没见过。”
“那是当然。这副局没有流传出去,是唯一的。”元慕也抬头看着墙上的棋局,带着骄傲和膜拜,还有些挫败,“这是吴公最后之作,无解。”
“无人解开?”水清浅很是怀疑。
“反正太学中没有。”元慕说起这个,感情很复杂,“如果流传出去……也许吧。毕竟天下之大,能人异士众多。谁知道呢。”
但,这一副最终还是没有流传出去,藏在太学,只有特权阶层能接触。也不能说太学敝帚自珍,水清浅似乎能明白那种复杂,是纪念,也是珍惜,还有身为太学生,身为吴公嫡系子弟的骄傲和矜持……不一而足。不过转念,水清浅抛弃了那些复杂的情绪,心神被吸引去了。刚刚冷眼一瞧,他只觉得这局珍珑是个残的,处处是破绽,应该不难解。一旦揪住细节琢磨,又发现破绽可杀,活处可死,步步是死地,就如元慕所说,无解。水清浅不信邪的咬住一点再琢磨,又挖出死机可活,仿佛处处活路,转眼又入死地,一动而发全身。
“奇怪。真奇怪。”
“嗯,”元慕一点也不意外水清浅的反应,事实就是这么回事。“你第一眼看上去,觉得这是一个未完残局。可仔细一琢磨,又觉得布局完美,无处下手。再继续看,又像个残局。真要落子破局,又发现无破绽可用。据说,吴公摆局,一天一夜水米未进,等着仆人发现时,他已经作古。所以,也没人知道这是不是一个真正的珍珑局。”也许,仅仅是个不完整的废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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