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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村 永别 初见(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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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村的夏天一向是短促的,只有今年,漫长、无趣。

蝉鸣从村头显赫的赵家响到村尾破旧的小院,一声声,催得人心慌。

赵家是烟村的望族,祖上是朝堂大官,家境殷实,后世子孙转做了商人也没有辱没先人名声,赚得田连阡陌、金银满屋也不忘读书修身,是乡里人交口称赞的儒商。赵家世代传下来的赵记布庄和赵家钱庄在附近七八个镇子里是最大的。现在的赵家老爷赵益鸣也是做生意的一把好手,新开的脂粉铺子短短几年间成了远销南北的大铺子,就算上隔壁州县也无人可望其项背。

现在的赵家还住在村头的老宅子里,高墙大院遮住了里面的一切,甚至连梧桐树都只能露出一截树顶,而更多藏在里面的东西永远都不能为外人所知。

譬如,人人都以为赵老爷办事雷厉风行,镇得住人心,年纪虽轻在族里却是很有威望。可此时,赵益鸣正跪在前厅里,背上被抽出好几条血痕,染红了灰白的长衫,狼狈不堪 。

前厅没有外人,只赵家老爷赵益鸣和老太爷赵有廉两人。老太爷刚刚动手狠狠地抽了自己儿子,此时气血上涌,只觉得眼前有些模糊,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

老爷子顺过了两口气,把三尺来长的木尺拍在了桌上,拿起茶杯,手却不自觉地颤抖。

人老了,心都更软了……赵有廉放下杯子,看着赵益鸣,叹了口气。

赵益鸣是他的独子,从小瘦弱多病,下这样的狠手打他这辈子也只有两回,每一回打完都让他辗转多日难眠,到底他还是舍不得。

赵益鸣低头紧咬着牙关,汗水从鬓角大滴大滴地落下来,浸湿了苍白的面容,皮开肉绽的背脊火辣辣地疼,可依旧笔直挺拔。

老爷子皱着眉闷声不吭,等着他认错。可是赵益鸣十年前没有张口求饶,十年后也没有张口认错,只是把嘴唇咬得一片死白。

犟脾气 !

他想做的是什么事?是离经叛道遭人耻笑的事,是让别人戳赵家脊梁骨的事!赵有廉气又上来了,扬起木尺,最后却还是地落在了桌上,把乌木桌子砸出了条长痕。他知道,再多伤落他身上也没用,自己就算把他打残了打死了,他也不会认错,最后心疼的还是自己。

赵有廉指着赵益鸣,压低着声音,怕被家里其他人听见,“九年前那个女人就应该滚得远远的,可是现在却出现在村里。你跟我说你要去见她,被别人看见了,你让我这老脸往哪儿搁?”

“她快死了……”

赵益鸣红了眼眶,极力控制住发颤嘶哑的声音。他没有哪个时候比现在更害怕,甚是超过了当年看着赵家人赶走柳文映时的恐惧。

至少,当年还有日后重逢的机会,而现在,余生无她……

老爷子丝毫不为所动,对着他缓缓说道,“这种女人,死了干净。”

赵益鸣连眼中都泛起了血丝,盯着这个冷漠得令人觉得陌生的父亲,在他的眼里,自己的爱人,自己的选择,永远都是祸害……

“文映有个女儿,是我的。”赵益鸣对着父亲说道,每一个字都像用小刀一刀一刀地割着心口。

赵有廉的脸色也变了,震惊中夹着慌张,转而又平静下来,问道,“你确定是赵家的孩子?”

赵益鸣突然笑了,罢了,他的父亲永远也不愿意相信他所相信的东西。

现在已是下午,蝉鸣得更欢了,仿佛在催促着赵益鸣,将他的心思搅得一团乱。赵益鸣双手撑地缓缓站立起来,依旧红着眼盯着赵有廉,笑得不屑又凄凉。

他的儿子从小聪慧孝顺,从来不会顶撞父母,更别说用这种眼神看他,赵有廉心里真的慌了,他能感觉到,他们父子之间有什么东西彻底断裂了。

“我这一辈子都确定。”后背的疼痛让赵益鸣呼吸一窒,脸色刷地一下白了,却摇晃着躲开想来扶他一把的父亲,接着说,“不管您愿不愿意承认这个孙女,不管赵家认不认这个孩子,她都是我赵益鸣的女儿。如果您不愿意让她回来,那就连我一起赶出去吧。”

赵益鸣喉头哽咽,转身离开了。

厅门,院门,家门。

毫无留恋,决绝无比。

这哪是要赵家赶他出去,明明是他赵益鸣不要这个家,不要他这个父亲了。

赵有廉再次跌坐在了椅子上,整个人都瘫软了,沾血的木尺滑到了地上。十年前,赵益鸣也是这样离开家的,只是那时尚且还有留恋。

熟悉的,却又更猛烈的恐惧罩上心头。

至少,当年还有日后重逢的机会,而现在,余生难见……

父子之间,终究还是心意相同,只是谁也参不透。

赵益鸣握着手里褶皱不堪的纸,快步地向西走,心里的焦急痛苦甚至让他忽略了背上的伤口。

他手里的那张纸,是柳文映十年来唯一的音信,他看了一遍又一遍,甚至能够记住每一个因无力而颤抖扭曲的字。

“赵先生,十年前我曾答应过你的父亲族人,至死不与你往来,如今也是时候了。如你所闻,我时日无多,这不算违背诺言吧。”

村里来来往往的村民见到赵益鸣带着伤在街上晃晃悠悠地走,都上前关心,却被他摆摆手拒绝。他的心里填满了痛苦和绝望,像个行尸走肉,一步步向前走。

“我没有回去海城,我想,我死后也不要回去才好。当年我抛弃父母,兄长,执意和你为可笑的爱情出走,现在做个异乡孤魂也是活该的。只是我的女儿不应就这样成了一个弃儿。”

赵益鸣越走越慢,脚步虚浮起来,眼前一会儿是旋转的土地,一会儿是摇晃的太阳,一会儿是记忆中女子清澈的笑容。一边赵记布庄的掌柜瞥见了,赶紧带人围过来,七嘴八舌地喊着老爷,郎中……

赵益鸣觉得这些声音远远地飘走了,只剩下刺耳的蝉鸣在脑海里回荡,还有少女俏皮地叫他,先生……

“你可以抛弃我,因为我们之间只有虚无缥缈的爱情。可你不能抛弃她,因为她与你之间是不可隔断的血脉亲情。从烟儿出生以后,我们就住在村尾的小院里。你曾坐着轿子从我门前经过,也曾和你的夫人共乘一辆马车驶过,可是你看不见我。我曾想过远走陌生的地方,永永远远地躲开你。可是我没有,因为我还恨着你,还有什么比站在你身边看着你天南地北徒劳无功地去寻找更解恨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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