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冷冷地看着这个世界,却始终拉不开距离……
3.第一(1/2)
救护车的声音一晚上就没停过,一波有一波的人进了急诊,喝酒打架的,半夜突发心梗的,车祸的,急性胰腺炎,阑尾炎,宫外孕已经出血的,深夜的急诊室,比深夜食堂的故事多得多,也不是无病呻吟那种小资情调的哀伤,都是生死关头的大悲大痛,经常都是忙完后喝一口水,就听见门外死了人的家属那种痛彻心扉的大喊大叫,哭声一片。
陈怡作为已经升呼吸科主治医生的29岁单身女郎,眼下最心烦的是用什么眼霜好,长期熬夜值班,最高纪录是72小时不睡觉,她的黑眼圈和眼袋已经起来了,她是那种所谓第二眼美女的类型,刚一看,觉得有点平淡,因为医生的工作性质,也是保持素颜的,但是多看几眼,就会发现长得还是蛮细腻的,就像TVB里的OL气质的女星,宣萱,张可颐,陈慧珊,都是乍一眼看上去普通,但越看越顺眼那种。
凌晨时分,病人来的间隙,在卫生间看窗外的天空鱼肚白亮起,直到整个天空亮透了,自己熬命一样的班才结束,七点多,护士来交班,医生也七点半陆续来了,八点正式换班,交接班预留半小时是需要的,医生,从来就不可以严格执行八小时工作制,这些年加出来的班,按照单位工作时间来算,得到的小时工资,真是少得可怜,硕士毕业时候她才23岁,一晃六年,时光全在不停地晨昏颠倒中度过,就像倒时差一样,经常醒来时候不知道是什么一天中什么时间,脑子里还要过一下,对自己说,陈怡啊陈怡啊,这种日子什么时候到头啊,熬一熬,升了主治就好了。可主治了以后,和原来领导关系不好,还是被打发来急诊了。
这个熬命的夜班终于结束了,她其实胃口全无,但是想到吃饱了更容易入睡,还是走向医院的食堂,一走出急诊的大楼,外面的阳光刺眼得她皱起眉头,春风拂面,阳光和煦,本应该是一个春和日丽的好日子,但她知道她还是得在屋子里睡一个白天,迎接一下个夜班,本来她们在急诊时三个班循环轮转的,一天早上八点上到下午四点,一天四点到十二点,,第三天十二点到第二天早上八点,第四天休息,然后再打循环,但是由于这样生物钟需要调节,她觉得反而吃力,所以主动承担了多上一个夜班,再加一个中班,把白班机会让给家里有孩子,需要正常作息的同事。
食堂的早餐和午餐比简陋多了,那么大一家三甲医院,五六千正式员工的,还不包括那些后勤的没编制的工人,都在两个食堂吃饭,午饭品种其码有十几种,但早饭,只有咸菜面,白粥加油饼,白煮蛋,连菜包子都被一些关系户后门,一包一包早早就买走了,似乎从来吃不着,食堂桌子是不锈钢台面,椅子也是新的塑料面,干净是很干净,就是没有竞争,早餐实在是乏成可善,医院外面是喧闹的一条街,小饭店不少,早餐摊点也不少,但是后面是旧居民楼小区,后厨简陋,环境实在太脏了,有一次她们叫外卖,老鸭粉丝汤里吃出了抹布的一块角,还有一次护士叫的外卖里,桂林米粉的翠绿的生菜里,扒拉一只完整的蟑螂,从此她还是坚持在食堂吃饭了。吃着,住宿舍的几个年轻男医生过来和她打了个招呼,她没力气多寒暄,抓紧把鸡蛋壳剥了,蘸点酱油吃了,她是最不能忍受没味道那种白煮蛋的,那种蛋直接往嘴里塞,有一种要呕吐窒息的感觉。白粥的米用得不好,真不如自己买的东北大米熬出那种粥有黏度,但是豆浆也卖光,只能喝白粥啊。
才走出医院门口,一辆黑色雷克萨斯就嗖地停在自己身边,车窗摇下了,喇叭还按了一声,她转过头一看,又是林成,这个追求者三年前家人入院后认识了她,然后从此展开追求生涯,成天打听到她的班头,来上下班接送,他开了一家小公司,家里是商业厅的处长,所以有点关系吧,经营得总比一般工薪阶层要收入高一些的,具体如何,她懒得记,根本不打算接受他,但是他总在医院门口给她制造难堪,经过那么多护士医生同事,拉扯着也不好,她干脆上了他的车。
大美女,累了吧,你怎么总是要吃了早餐才出来,我想请你吃早餐都找不到机会,汤包锅贴打包过来就不好吃了,小馄饨也是。
我早餐不吃油腻东西,大肉吃不下的,你省省吧。
那蛋糕怎么也不吃?
我不吃甜食的,你今天才知道吗?
你不像一般女孩子啊,女孩子都喜欢吃冰淇淋,蛋糕,话梅薯片这些零食的。
我不是女孩子了,我要三十啦,准备迈入大妈行列了。
那你又不肯嫁给我。
我不婚主义,林巧稚听说吗?要不吴仪总理,还有美国国务卿赖斯,都是终身不婚的。
为什么那么绝情啊,对我们男人没信心啊?你不会是拉拉吧?
以下省略一千字,她冷冷地回答,这会儿她真的很累,眼睛已经开始闭起来了。
迷迷糊糊中,车停了,但没有声音,她以为是等红灯,但半天没有再开,强迫自己睁开眼睛,居然已经到了自己楼下。
在电梯门口,她就用尽最后的力气,把他推了出去,省得到她家门口,又要再推一次,这个林成,总是不厌其烦地忍受被拒绝,天生一个受虐狂。但她可不想勉强自己,这男人,磁场完全和自己不对付,又不是弱女子,这点抵抗力还是有的。
回到家里,洗澡力气也没了,草草洗了一把脸,刷了一下牙,她拉上厚厚的双层遮光窗帘,抖开被子,睡下了。
沙胖此时,刚考上医学专科学校呢,十九岁,他觉得自己总是不走运,初中考高中,按照原来的成绩排名,本来起码能考个区重点的,结果一泡污憋着,当时年纪小,脸皮又薄,不好意思跟监考老师说,一直摒到结束,语文就这么考砸了,由此带来多米诺骨牌现象,一门比一门考得烂,最后落入一个垃圾高中,然后三年下来也是可以预见的。
沙胖父母这边都是七八个兄弟姐妹,两边都奇怪了,第三代都是生男不生女的,都不是刻意的,就是只生男,所以他只有堂哥堂弟表哥,没有任何一个女的表亲的,作为上海50后的后代,父母那一代也是吃进了上山下乡,回城当工人,,90年代下岗,只能做保安营业员的苦,对于没有体制的安稳,飘摇挣扎在上海这样光怪陆离的城市里,父母是非常惶恐又愤怒的,这一切情绪都传递给他,但他抗拒着要接受现实,作为静安区吴彦祖,他自我感觉只差去开个双眼皮了。
所以进了大专后,日子也逍遥,每天混混日子,逗逗女生,学校外几条马路逛逛,油墩子吃吃,安徽黑暗料理,地沟油蛋炒饭吃吃,力气太多了就去撸个铁,青春岁月,再穷也没穷到每天眼冒金星的饥肠辘辘,因此,总归有属于青春自己的快乐的,那时候的网络,还没有大量忧国忧民,社交功能至上,通过网络去认识新的小伙伴,是最新鲜快活的事。大专里面的课程设置得很轻松,考试前,笔记抄抄撸一撸重点,照背就是了,老师知道你们也都不是什么读书的料,也没有再升学的压力了,各自安好,也没有特意要抓人不过的动机,放水放得厉害。
路上飞在外科二病房里值夜班,病房已经进入了关灯睡眠时间,最重的几个,一个转入了ICU,两个已经挂了,今晚应该太平的,他电脑里输完病历后,出来伸了一个懒腰,走到护士台看看那几个姐姐妹妹,发现她们也是困得不行的样子,这还是前半夜呢,大夜班的护士还没来接班呢,他敲了敲桌面,嗨嗨嗨,振作一点啊,我请喝奶茶,咖啡,你们还有一个小时呢。
才不喝呢,等会回去要睡不着的,该睡的时候睡不着,简直想死啊。小护士朝他翻了一个卫生球一样的白眼,一边用手遮掩打哈欠的嘴巴,哟哟哟,这哈欠打得口水都留下来,他打趣道。
哪里哪里,小护士看看桌面,又擦了一下嘴角,路上飞,你好坏啊,成天骗人。找死啊。
你怎么成天死啊死的,这医院里都是一个个为了活下去在这里苦熬的人,你一个健康小姑娘,却一分钟讲了几个死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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