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不记来时路这男人有神鬼莫敌的身手,……(1/2)
“世人道这把刀里有魔……若真有,那也只能是我的心魔了。”
此人是当今黄江大运河的漕帮帮主──貂不恶,俊美的面庞浮上带着苦楚的一抹浅笑,为了抑制自身的杀心,那把近乎被他封印的刀,连上一回出手是何时都忆得不清。
这男人有神鬼莫敌的身手,却是因他心里有一道过不了坎的情。
他的刀法无门无派亦无名,世人道他早已疯魔,他又比谁都还清醒。
“站在这儿的是我,这刀里的也是我,我清醒得很,只是……醉了罢了。”
刀里寄宿着一个无情无血无泪的他,这杀意的源头却不是向着任何人──是自身。
。
七岁那年,丧失首领大人时,他有过挣扎欲生,也有过挣扎欲死。
十二岁那年,当义父被邪徒杀死时,他又过欲生欲死的挣扎。
十六岁那年,时值熹安三十二年。
自他坠入穷奇窟的那一刻起,窟中的魔煞之气将他的内心撕裂成两半,一半是想要活下去的自我,一半是想要死去的自我,那一场彷佛无止尽矛盾的厮杀,将他折磨得脱胎换骨。
甫出山窟不过三日,貂不恶就拿下了邪教寨主的首级,亲自手刃了杀父仇人,连同追杀而来的七名分寨主的性命一同拿下,邪教几乎分崩离析,这遭到邪徒全面追杀的人,毫不掩饰的步入了江南一处──前来追杀的邪徒早已被他一扫而空,他彷佛消失得毫无痕迹。
这长刀一收,那些血腥味的事儿他忘得比谁都还快,忘得一乾二净,随着收刀入鞘,他浑身的杀心彷佛尽数被吸进刀之中,没了一身暴戾之气。
怕是任谁也没料想到,一夕间除掉了邪教寨主的人,竟只是个身板有些单薄的少年。
貂不恶苍白的面庞上,一双翠玉般的眸子神色黯淡,轻吐一声叹息,他在心中独自想道:
“义父,仇……我报了,从今而后,我又是一个人了。”
身着一袭朴素黑服的少年,身上渐渐被夕日余晖染上了胭脂般的火光色泽,寂静无声,步入了这水乡之城的云烟漠漠之中,绿波粼粼,自城北而入的黑色身影,转眼被人烟淹没得不见踪影。
烟水茫茫,千里斜阳暮。
山无数,乱红如雨,不记来时路。
如此,一道恩仇已了,一道恩仇却怕是此生无解,无声在他心里盘根错节地扎根,一日复一日地长了起来。
“首领大人……小饿鬼好想见你……”貂不恶紧紧握住颈间项链的坠子,反复细看又抚摸,再久也不曾厌腻,这是首领大人唯一留下的东西了,他低头将唇瓣轻柔地覆盖其上。
他心里那股情,是旁人道不清也说不明。
世间有多少人,就有多少种情。
。
熹安三十三年。
紧邻大黄江,坐拥洛州名景太白湖的碧城,正当是三月春。
一倾无垠的远水碧连天,晴时水光潋滟,雨时淡烟拂渚,半城碧波荡漾,岸垂杨柳浓绿,水面云烟中白鸟群飞,一声长啼而过。
黛瓦白墙的繁华碧城乃依水而建,又有水乡之称。
蜿蜒曲折的水道纵横,四通八达,各式船舫穿行其中,锦簇花繁,奼紫嫣红。
茫茫春雨淡疏如雾霭,风潇潇,便将整个碧城笼罩在一阵朦胧的烟雨之中。
往东南而去,经过云烟大桥,横过泱河,便是人称”小碧城”的清幽小渔镇,与喧腾热闹的主城相映之下,此地显得静谧许多,位于主城东南门之外,一面沿城两面逢山,倚偎黄江而生。
这儿小渔镇上有个远近驰名的”卖炙鱼的小船郎”,不少人远道而来,只为一尝传闻中的香香炙鱼,可是这香香炙鱼也并非随传随到,若是遇到此一小船郎,上山采菜采野菇采竹笋的日子,那便没有口福了。
运气好一点的客倌,没准还能吃上大中小鱼各来一条,外加小船郎独门不外传之炙饭团,可谓稀有非常之珍品。
一年前,小船郎初乍到来,或成天垂钓江边,或江边独吃炙鱼,久而久之,便做起了炙鱼的生意,谁让他简直是炙鱼的天降大才,幸好苍天有让他发掘自己的天赋,香香炙鱼的美味凡尝过者必留连忘返。
某日心血来潮,他展现了一番自己的木工天赋,花上个把月终于打造了个小摊贩,是台能够推移的木车摊子,如此一来,小船郎便与小木车摊在岸边做生意,杨柳垂岸闻莺啼,惬意优哉,专卖炙鱼和炙饭团,可今日小摊车只能孤伶伶地独坐江边,和失望的游人相对望了。
今日正是小船郎上山采菜的日子。
连日茫茫春雨,这山间云雾缭绕不休,这看似人烟罕至的苍郁深山中,一道炊烟袅袅升起……
小小的湖畔边上,有个木头搭起的小架子,正晒着洗涤干净的几套衣裳,躲在这茂盛的树荫之下,细雨并不影响晒衣,一旁还生了个火堆,平坦的大石块上放着斗笠,一个醒目的大竹篓装得满载,里头全是新鲜采下的春笋和野菇,另有数种独特的叶菜,自是不乏独门酱料用的辛香。
卖炙鱼的小船郎──貂涟,字不恶。
趁着这下了数日的春雨之际,天刚破晓便上山采这雨后新鲜的竹笋,连带野菇也一并大丰收了。
湖面水波荡漾,一道人影优哉地缓缓游向岸边,貂不恶从水中爬出来,浑身湿漉漉的滴落着湖水,走到架子边用布巾把长发绞了个八分干,穿上一袭干净的衣裳。
他身穿玄青的黑袍,白色的腰带收束着窄腰,小袖的粗麻布衣,简朴单纯得没有多余的装饰,却是衬得一张俊俏的面容更加白皙精致,一头乌黑的长发带着几许湿润的光泽,恣意而凌乱地散落肩头,任凭风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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