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茧自缚(1/2)
金鼓腾空之际, 周遭陷入一片混沌与黑暗, 不似寻常的夜幕, 没有星月, 不见黎明。
李思忒四人身处其中, 举目所见, 感官所向,尽是无边的孤寂、寒冷与凄楚, 唯有悬在高中的金鼓散着微弱的光芒,如黑暗中指引方向的灯光, 迷惑困者步入地狱的殿堂。
晨钟暮鼓虽是降魔法器,但如来在点化时,本着先以晨钟渡化,无用者再以暮鼓惩罚的原则,并定下预教他者, 必先明正己身的规矩, 故而迦叶、阿难一旦祭出法器,必须与敌者一同经受检验。
正所谓当局者迷, 旁观者清, 多少神佛人魔错时不觉, 悔之晚矣。
阿难尊者于金鼓上方缓缓现身, 双手合十,口中默念咒语, 却不知已是画地为牢, 作茧自缚。
暮鼓一响, 非大罗金仙、佛祖亲临,皆无可破。
本是一场极可能万劫不复的生死搏斗,李思忒本该心惊胆战,栗栗危惧,此时却截然相反的淡定自若,好似一个吃瓜看客。
他明白,三界之内,哪怕佛门弟子也难尽数称得上四大皆空,避退五毒,何况他者,但怀之,亦有轻重之分;安然,是因从方才有意的言语刺激中,看到了阿难尊者有增无减的愤怒,加之其任由当康、玉兔等妖邪任意妄为的恶行,断定其贪嗔痴慢疑五毒已深不自知,对比他与三个队友,绝对完胜。
孙明瑷、马究诘亦了然李思忒的心思,同是一副静待好戏的姿态。
然很多事看似笃定,却总易横生枝节。
当挂在鼓身的金珠敲击鼓面,响起第一声时,千丝万缕的金光自鼓腔飞出,分作五组,各自环绕在李思忒四人与阿难尊者周身。
李思忒出于好奇,伸手去摸,触及的瞬间,手如过电般缩回,阵阵针扎般的刺痛在指尖徘徊不散。
他下意识的向后退缩,怎料背后再次碰到金光,随即一阵火烧般的疼痛流窜整个后背。
他痛的惊叫,忙去看其他三人,见都安静的立着,脸上或浓或淡的染着苍白与痛苦,正要问什么情况,便孙明瑷道:“站在那就好。这光有除了检验五毒,还能限制行动,禁锢法力。过分反抗,反而会受伤。”
李思忒恍然,赶忙站定,忍痛道:“你们怎么了?好像不舒服?”
孙明瑷用手背抹去鬓角的汗珠,解释道:“这是身怀五毒的反应,除非真的四大皆空,六根清净者才会无知无觉。忍耐一下,五声过后,阿难尊者入了地狱,自会解除。”
李思忒揉着手指,冲敖龑的方向歪歪头,惊讶道:“可我怎么觉得她有点严重。”
孙明瑷一看,敖龑正弯着腰,双手用力地捂住耳朵,双眼闭合,眉心紧锁,微微摇头,精致的五官扭曲着惊恐与痛苦,好似在与什么可怕的声音抵抗。
“小。”马究诘担忧的叫了一声,见她自顾痛苦,也不回应,心也跟着一起收紧。
李思忒的第一反应是去看阿难尊者,只见其虽不似敖龑那般表现明显,但嘴唇抿成一线,双手筋骨分明,血管凸起,参杂了太多修行者惯有的隐忍与压抑,若剥下刻板的掩饰,同样苦不堪言。
正当他悉心分辨阿难尊者究竟痛苦几何时,忽闻鼓声二响。
声落罢,敖龑身子陡然一缩,痛呼出声。
另三人听着她颤颤的尾音,心神骤惧,面面相觑。
与敖龑同时苦色加剧的是阿难尊者,但事态已超出三人的预计,正向着两败俱伤的方向发展。
三人没有心思去想敖龑的贪嗔为何如此之盛,也不愿去想,唯一担心的是敖龑对后续三毒的痛苦承受是否同样叠加,在地狱之门大开时,会强于阿难尊者,堕入地狱。
眼睁睁看着出生入死的朋友饱受煎熬,却束手无策,三人回肠九转,坐立不安,只能不住的祈祷她千万平安。
可事实总易与愿违。
随着第三、四鼓声相继响起,三人的痛苦并未明显增加,但环绕在敖龑周身的金光却渐渐变的橙红与蒸腾,恍如从深藏万丈深渊内的地狱的熊熊业火,从脚下喷涌而出,要将她燃成灰烬。
在冲天火光的掩映下,敖龑已跌倒在地,蜷缩着瑟瑟发抖,双手改为死死的抱头,口中不停的呢喃,看双唇张合的形状,似是在说:“究诘,救我。”
“怎么会这样?”马究诘心如刀割,想离她近一点,抬手去推金光,奈何刚刚迈出两步,便被挡住,双臂登时如被车轮碾压一般,但千钧一发,他顾不得剧痛的双臂,对另两个队友大喊:“快想办法!还有最后一声,万一进去的是小,怎么办?”
孙明瑷已怛然失色,几乎六神无主,不觉间摇头数次。
李思忒虽尚有理智,绞尽脑汁,但因在法术修行上本就是个门外汉,根本想不出什么靠谱的方案。
三人急的抓耳挠腮、搜肠刮肚之际,最后一下鼓声响起,下一秒便被敖龑凄厉的尖叫吓得肝胆俱颤。
李思忒迫己镇定,又禁不住冷汗直下,观察阿难尊者时,见其头顶一团金光乍现,怔愣间灵光一闪,目中划过希冀之色,双手因思绪飞速的运转而紧攥。
他沉吟两秒,高声道:“尊者,你现在一定很痛苦吧?你应该知道这样痛苦的根源全是因佛门规矩,全是因你的师傅如来。是他让你受制于法器,是他害你破戒,是他在你受尽苦难时对你不管不顾,是不是?常言道佛法无边,无处不在,无灾不消,无苦不渡。你是不认同的吧?就好比现在,为何无佛救你,为何你的同门任你在地狱边徘徊,去无动于衷?因为他们嫉妒你,希望你身败名裂,永不超生,这样他们就可以竞逐那个十大弟子之一的宝座,就可以锦兰加身,位高一筹。我说对了吧?其实,你早就怀疑佛门教义,心里早就背弃,是不是?”
他想,不能解敖龑之痛,那就巩固、深化阿难尊者内心的五毒,使其更胜一筹便可。
他洋洋洒洒说罢,停顿一下,认真观察阿难尊者的反应,见其眉峰高耸,面部越发扭曲,琉璃般的身子摇摇欲坠,周身似业火般的光芒盛过敖龑,不禁大喜,估测着鼓声间隔的时间,心想再说几句便可大功告成。
可就在他刚要继续言语时,阿难尊者头顶的那团金光豁然大放,刺的他眼睛昏炫。
他抬手挡住光芒,预看个仔细,便听一个浑厚的声音响起,缓缓地念道:“凡所有相,皆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当念身中四大,各自有名,都无我者,我既都无,其如幻耳……”
孙明瑷愕然道:“好像是如来的声音。”
“他是在劝解阿难尊者,舒缓他的痛楚,告诉他回头是岸,用佛音、佛语来缓和五毒。”马究诘忙去看敖龑,见其仍痛苦不堪,急道:“可小为什么没有丝毫好转?”
“如果是如来,为什么不直接撤了暮鼓?他是要敖龑下地狱吗?”李思忒既惊又怒,道:“他是不是记恨着观音菩萨那事儿?”
“求佛祖大发慈悲,为敖龑解除痛苦。”马究诘没有理会李思忒的质疑,双手合十,虔诚祷告,实因不确定言语相激的法子是否真能奏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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