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相(1/2)
开考后第一天下午就彤云密布,北风呼啸,举人们在廊屋里冻得直哆嗦,带了厚衣服进来的还好,勉强能撑得住,以为已经是正月天气转暖的举人,就很有些受不住。他看这情形有点不大好,就去大厅请示梁相,是否给举人们熬些驱寒汤。
“礼部预先备有驱寒汤么?”梁相披了个大毛衣服,拥着手炉,安稳而坐,听闻有驱寒汤,眼睛就亮了下。
“江大人年前就让礼部备好驱寒的汤料,只需厨下熬煮了即可。”高莹抢先答道。
“汤料足够的话,就让厨下抓紧熬制,有需用的就准她用些。”梁相立即吩咐道。
他见高莹此番做事格外卖力,就决定尽量给她展示的机会,把煮汤散汤的事都交给她去办,自己则陪着梁相在厅中用茶。
高莹做事当真利落,不到两刻钟,汤就煮好了,他在厅上望见高莹和冯兆雪分别带人用大桶盛了热汤,依次散发给需要的举人们,便偷瞄了一眼梁相,果见梁相眼中有嘉许之意。
“这个高莹,做事倒还算勤勉,弦歌拔擢她,也算是慧眼,阿芷和小岚不肯用她,倒是失策了。那位冯员外郎,也不错,她不是进士吧?”梁相看了半日后闲闲地对他言道。
“她不是的,不过她家中世代都是读书人,家学渊源很好的。”他忙回复道。
“她祖母是冯帆不是?”梁相饶有兴趣地问。
“这个下官却不知道,没有问过冯大人。”他老实答道。
“对于自己的属下,还是要多加了解,属下的家世、子女、亲戚、交游、学术、诗文、志向、爱好、嗜趣都应知悉,一是量才器使,二是防止敌人和对手利用属下败坏你的事业。”梁相语重心长地言道。
“是,下官明白了。”他心下略觉奇怪,梁相这可是有点教导的意思了,他虽是梁相录取的进士,却一向不被梁相照拂,今日这是自己时来运转了,还是梁相小病之下心地柔软了?
酉时初,举人们开始陆陆续续地交卷子,高莹、谢琳四人分别守在大厅两侧的桌子前收卷子,他见状也起身在厅口站着,酉时末,这卷子收得差不多了,柳菲菲刚要请示将卷子带往封弥处封弥,却听任蔷喊道:“大人这还有一个呢,这位考生申请继烛。”
“梁相,有考生申请继烛。”他忙折回去请示主考。
“澄之以为如何?”梁相先考问他。
他想了想道:“考生十余年勤学不易,今次不中,只能再等三年,甚是可悯。申请继烛,前朝也有旧例,以二烛为限。何况慢工出细活,也许这位举人平时习惯了精雕细琢,考场上急切做不出来。不如就让他继烛吧。”
梁相听了摇了摇头道:“文思有迟速,在作文上原无碍,但朝廷科考却意在选拔能任官理事的人才,考场上敏捷,将来临官治民,才能机变灵敏。倘若才情丰沛,纵不能倚马千言,也断然无需继烛,继烛终究是因才弱思艰。此人继烛,别人守时,对其他举人而言,也有失公平。传语这位考生,不许继烛。”
次日下了一场大雪,风雪肆虐,便有驱寒汤,也无法抵御寒冷。举人们大多匆匆完卷,午时一过便交卷的大有人在,却仍有十几位举人坚持着奋战到了最后。卫尉寺丞林瑶守在桌子旁,每收一道卷子,便感叹一声:“这般以性命相拼,值得吗?”“这要是冻出病来,可怎么好?”“这些读书人啊,让人说什么好呢。”他听得奇怪,忍不住问道:“林大人,在场的可都是读书人啊,您难不成是武将?”林瑶重重一点头:“好叫江大人得知,我是武将中的读书人,读书人中的武将。”他不由得一乐,暗道这人真会说笑话,朝廷派来点检试卷的官员,历来都只能是进士,这林瑶不可能是例外。那林瑶却不再解释,只是问那最后一个交卷的男子道:“尔何必如此辛苦,大雪天早点交卷不好么?”
那男子道:“大人不是男儿,不知男儿应考何等不易,小生家中母亲和姐姐都不准小生应考,小生是跪求了母亲一天一夜,母亲才同意的,却也只许小生考这一次,倘若小生此次不中,再无机会进朝堂了。”
“行了,赶紧回去休息吧。”他见林瑶连连叹息,面有不忍之态,却说不出话来,便替她打发了这考生。
“林瑶是老林侯的远房甥女,不过这个远房是相当远了,她跟林征应该是同八世祖的族姐妹。她这人只是口头上说起来爱习武,其实没有上过战场,底子还是个读书人,她是陈语易那一榜的进士,这些年也没什么特别的政绩和建树,升迁得慢了些。人,还算忠厚。”梁相在晚饭时分,向他讲授道。
“您老人家每个人的底细都清楚吗”他忍不住问道。
“也不是人人都清楚,有些人初始清楚,后来不清楚,有些人初始不清楚,后来却很清楚,这原不是致胜的要诀,不过了解得多,总胜过一无所知。”梁相悠悠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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