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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此琴可待(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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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情夙从噩梦中醒来时,阳光正好落到他脸上,头顶似乎又多了一个窗。

放眼细看去,还真是多了个窗,这天下应当没人会将窗开到房顶上去,若有,除非他有病。

比如冷终命。

生生死死兜了那么多圈,最后还是醒来了,人世容不下他,难道地府也不肯收留他么?

那厢有开门的声音,是凤以尘走了进来。寒情夙很惊讶也很庆幸他还好好的活着,因为以冷终命的聪明睿智,不会查不到玲珑匕首是从谁身上偷来的。

寒情夙缓缓起身甩手活动了下筋骨,不知这次又睡了多久,全身酸麻肿痛样样俱全。本欲下床去接美食时,凤以尘飘身前来制止他:“坐着便好,不用下来。”

他说不起来就不起来,有面子吗?偏要起来。算了,还是看看再说。

于是他问:“不下来我怎的吃饭?”想想觉得哪儿不对,又说:“凤公子,难道你晓得我几时醒来,这么巧便送了饭来?”他会有此一问,全因现下非饭点。

凤以尘边摆弄手中食盒边不紧不慢道:“半吊子神医虽疯癫无常,但他医术我信得过。”

好罢,幽冥宫本就没正常人,全是一群妖魔鬼怪,奇葩之众,能算到他几时醒也不足为奇。但他还能平安无事出现在这儿,却是天下一大奇。

总觉得不管是何缘由,他都不该这么平安无事,能说得通的理由只有一个,凤以尘是冷终命很在乎的人。

在乎到,即使背叛,也能睁两只眼闭两只眼。

毕竟只是猜测,但如果现在问他,那就有点儿此地无银三百两了,说不定他还没发现玲珑匕首是在他这里弄丢的,管他,瞒一时算一时。

别看凤以尘斯斯文文白衣优雅,谁知道背后为人如何,说不定比恶魔还恶魔。讲句一竿子打死一船人的话,幽冥宫,有干净的人么?

说个更奇的事,他虽然一次比一次惨,可待遇却一次比一次好,这不,凤以尘已经夹着菜把筷子送到了他嘴巴门口。大爷,他可受不起,虽然自己打小锦衣玉食,可喂饭这事真没被人伺候过。所以他拒绝道:“还是……我自己来罢。”

凤以尘也没强求,极自然便把饭盒各样菜都夹了点,递给他,果然比恶魔人性化,光通情达理这一点,值得举手表扬。

他接了饭吃得甚香,心情好便问凤以尘要不要一同吃,反正菜这样多,肯定是吃不完的。而凤以尘那闷葫芦很不给面子,很平淡回复他道:“若你觉得一人吃饭无聊,可喊教主陪你一同吃。”

不好意思,饭盒被他失手抖翻在地了,要发扬他劳动最光荣的使命了。

吾去,吃个饭还扔炸/药,雷公还不打吃饭人呢!

凤以尘见打翻的饭盒丝毫不动声色平淡道:“教主从不动吃饭人,这点你大可放心。”

哪里来的默契,他还有民以食为天的操守,倒很有像雷公学习的精神。

诶,有个奇事,他忽然惊讶道:“乖乖,你可晓得你今日讲了多少句话?你还是我认识的凤以尘么?实在太颠覆你在我心中的形象了。”

凤以尘平淡道:“教主命令我,每次同你讲话须得十句以上,我依命照办而已。”

真听话。

那个恶魔如此心狠手辣,泯灭人性,可为何还是有那样多人听命于他,难道仅仅是因为他武功在江湖上无人可及?胡乱捉摸少顷,他很头疼,决定抛开这恼人的思绪。

此刻他不知想到了甚计,心中欢喜无比,便放下往常雷打不动的谦谦君子模样,忽然微微一笑,极尽妩媚看着蹲下身子捡筷子的人,笑道:“以后你若要吓我,还请高抬贵手换个适宜的时间,很影响食欲的。”

母亲曾说,他的笑极是好看,亦如春风吹醒大地,万物复苏,即便神仙见了也会神魂颠倒。虽然他是觉得母亲有点言过其实,但哥哥也这么说,他就信了。

然而眼前这人却没有,一丝也没有,即便他的笑闯进他眸眼里,他也依旧不为所动。

或许这就是凤以尘,一个心里只装着他主子的凤以尘。那恶魔何其幸运。

想来自己这点歪心思,在他身上只能是白搭,便此作罢。

凤以尘虽为人稳重处事不惊,但仍是被他突如其来的不正经微微震惊,但只一瞬间便恢复正常。

他淡淡道:“下次我会注意。”

寒情夙依旧挂着笑,总想从他嘴里套出些有用的东西,便假装毫不经意道:“诶,你说……外头那宫墙,究竟多高啊?望着似乎比皇城里的还要高上许多,可有人闲得无聊爬上去过?”

凤以尘平淡对上他眼眸,面无表情道:“在你之前,藏清苑从没住过人。”言毕转身出门去拿扫帚。

“啊?”

所以就是没人爬过。

等等,从没住过人?

这是哪里话?怎可能呢?

没住过人之地难道会如此干净,初进来时他便仔细勘察过,那书架上可是半点灰尘全无,床也明显有人睡过的痕迹。

好罢,只能说,他凤以尘也有不知道的事。

这乱章杂绪,暂且不提。

赖床是件寒情夙人生里最不能忍的事,往日在家中时,他一直早睡早起,作息规律,来这之后,彻底打乱了。眼下该起了,只要他还活着,他就该时刻奋斗,想法逃走。

可眼下他从床上起来,找了半天就是没找着鞋,费解的狠。他不禁冒出一个可怕的想法,难道这是冷终命折磨他的新把戏,让他光脚度余生?

他还真是心肠毒辣,不择手段,怎么不叫人恨得牙牙痒。

这时,却听拿扫帚进来收拾完地上残局,出去又回来的凤以尘淡淡道:“教主将房间供了暖气,往后可以不用穿鞋。”

暖气?呵,他可不会感激,才暮秋而已,哪里就冷死他了。这么想当然这么说:“你们那个教主,是想把我当地瓜烤熟了,做下酒菜么?”

又道:“我同他本无冤无仇,他屠我满门也没见干个正事,除了虐待我还是虐待我,有意思没意思。真该找个人好好开导开导他,给他上上思想教育课。”

运气这种东西,往往分为两种,一种叫好运,一种叫霉运。

寒情夙这些话,可以说讲得很不是时候,刚好就被突如其来的冷终命撞到了。凤以尘见教主进来,深深望了寒情夙一眼,好像有话要说,但并没有说,行了礼便识相的退出了房门。独留寒情夙一人,在寒雪中冷风凌乱。

寒情夙本以为恶魔会十天半月后再来,至少等猎物的伤大愈了再来,而他这么迫不及待就来了,让他很意外。

他真是将畜生的本性,发挥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

冷终命见寒情夙光脚站在地上,单穿了件睡袍,上前两步低声问:“冷吗?我带你出去晒晒太阳。”

寒情夙毫不领情将头看向书案,不去对视他寒萧的眼眸,冷冷道:“如今鞋也不给我穿了,我干嘛要出去自虐双脚?呵,反正每次见你必要一番罪受,”他闭起双眼,“动手罢,我很清楚自己什么花样、明堂,样样玩不过你,您打完了,还请早些回去,也别耽搁了你后宫觅食。”

他不想引起民愤。

冷终命果然就一巴掌下来,但到他脸上时突然顿住了,转而为之的是喉咙剧痛。

他掐住寒情夙的脖子,冷嗖嗖道:“不识抬举的东西,谁允许你用这种口气同我讲话的?这是我的地盘,轮得到你赶我走?”

不赶他走难道求他留下?

虽然确实轮不到他赶人……

恶魔又道:“我需上课?那么你认为,谁够资格做我老师?”

寒情夙被掐住脖子,自然说不出话,好在恶魔尽管怒火中烧也意识到这点,忽然大方松了手。空气进入肺里的感觉是真好,寒情夙立马急喘十多下,才稍觉舒坦。

他不怕死吐了三个字:“阎—罗—君!”

奇了,这下恶魔倒是难得的好脾气,不仅没再动手,反而附和他道了句:“阎罗君?昂,还算有道理。”

此人绝对脑子有病,且程度不轻。

本来寒情夙是打算起床看书的,刚才饭也没吃几口,又被恶魔突如其来的驾临吓得心神不宁,是以,斟酌再三,他觉得还是睡觉为宜。

早睡早起,富贵到底。

早睡早起,托棍讨米。

好像哪一句都跟他要睡觉没关系。他只是不想看见这个人,仅此而已。而不看见他最好的方式,就是闭眼睡觉。眼不见为净,只拿他当空气。

如此,方得安宁。

哪曾想冷终命竟也脱了衣服大大方方睡了上来,他衣服是用武力脱的,所以寒情夙来不及滚下地,就被冷血恶魔拥进了怀中。

吓得他冷汗淋淋。

他又开始抖,从进幽冥宫到如今,虽同冷终命同过两次榻,却也只是一个东边,一个西边,挨得极其远,从没有这样近距离对视过。

恶魔力气惊人,似铜墙铁壁困着他,丝毫不给他动弹的机会,这给他一种无形的压力。

忽听恶魔轻声道:“今日,想在你这儿睡,但眼下午时刚过,睡觉还为时过早,陪你说说话罢。夙夙,你想听甚,我说给你听。”

“咳咳……咳咳……”

寒情夙是死也不会承认,自己此刻面红耳赤、忸怩不安、汗流洽衣的!当然,此番羞红脸面绝不是因恶魔那几句失常的话,而是因——他在反抗冷终命强抱时,手不小心摸到了一样东西。

上表天下表地,他发誓,他绝不是故意而为!

对,是有意而为。

不努力怎能行,报不了仇拿什么面对死去的至亲,苟且偷生他自己都唾弃。算是摸清了这位教主的大致性情,他吃软不吃硬,既如此,那就软着来。

但见冷终命邪魅一笑,但那笑并没有媚态百生,反而是惊悚中带着嘲讽,嘲讽中带着寒冰,他居傲鲜腆道:“怎么,你这是终于打算投降了?我的确不讨厌上你,可是夙夙,收起你的小心思,本君对投怀送抱者,一向没什么兴致。况且,还是心怀不轨的投怀送抱。”

他眯起眼,认真瞧着怀中既大胆又怯弱的兔子:“有些东西,逆水行舟,才有趣。你说呢?”

好罢这都被他看破了,脸也算白红了。

至于他不喜人顺毛摸,偏爱逆行而上这点,寒情夙想甩他一个棉花拳,让他边上凉快去。

冷终命见寒情夙一脸失望的模样,拿手摸了摸他的脸,还在脸红的地方画了个圈,用好听的声音道:“你安静儒雅时,或浅浅一笑时,尤醉吾心,甚是讨喜动人,甚至十分可爱,何必每次对我横眉怒目,让我看着烦。”

他说夙夙我喜欢看你笑。

去汝老母,他一个大男儿,可爱他祖宗的可爱!实不该爆粗,只奈遇上他有太多忍不住。怕是要把这辈子从未说过的脏话都奉献在他一人身上了。

要强调多少遍,他是男子,是男子,不要把他对姑娘那套说词用在他一个男子身上。

寒情夙冷嘲一声寒下脸来,幽怨又悲切道:“你幽冥宫什么样脸色的没有,何必要来改造我?从你杀了我全家那日开始,我就失去了笑的权利,这人世间已然没甚事值得我笑了。”

“除非——你死!”

顶撞有了第一次,便会有第二次,当然,还会有第三次。

索性下床,认真讲两句。

他继续道:“我的心从来没留在这囚牢,你一日不杀我,我终究是要走的,能这样坦率说出来,不是我不怕死,其实有些时候我是真不怕死,比起死,留在你身边又算得了什么。你这人,阴险毒恶,还喜草菅人命,我怕我走了后,你一个不高兴将责任迁怒无辜之人身上,有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命这东西,不管是谁的,我都不想欠。”

冷终命自床上一跃而起,一把扯住他头发:“那你最好不要逃走,否则,我会让天下人陪葬。”

大爷的,真想给他一巴掌!

坏了,他本也就想一想,过过瘾便成,却不知为何巴掌竟就这样真的送了出去。

他打了幽冥教主——冷终命!

怎么就真打了呢?

“后果不堪设想”,这六个字,第一次听起来这般恐怖阴森,乌云密布。

寒情夙眸光炯炯盯着被自己冒犯过的人,不自觉悄悄后挪了半米远,与面前的冰山火种各站一方,一时间世界静谧无声,只有那流动的气息,不安分漂浮在牢笼四周,犹如暴雨前的阴闷,压抑得透不过气。

终于,冷终命用力一推一个翻身压到他身上,双眼尽透骇人光芒,先是抬手狠狠还了他一巴掌,然后面色阴沉火焰跳动般对着他的唇狂风暴雨咬下去,血腥味顿时充满整个房间。他吸得很暴力,不带半点饶恕之意,简直吓死人不偿命。

每次说好不惹他,每次打死都做不到,就好像有些人长得天生就欠扁一样,根本控制不住。

寒情夙也不去推他,也没反抗,头一次安分得不像话。死便死罢,要如何,都随他,反正他决定要做的事,也没甚东西能阻挡。

但凡君子,自有大度风范,更何况他是相府公子,还有大家风范。面对死亡,不必低声下气求饶,即使做不到坦然自若,也要坚贞不屈。

于是他的温顺使得恶魔更加肆无忌惮,冷终命居然驱动可怕的灵力放肆来吸他的血液,一次比一次用力,一下比一下残忍,完全不管身下人已经脸色发青,身僵体麻。

心无杂念,无欲无求,真是种好自在的境界。

当你我优雅的死去,没有丑陋与狰狞,算计与恐惧,就让心放飞在广阔的草原里,再笑得如旧时孩提。

之前故意将饭盒打翻,一来确实是被凤以尘的话吓到了,二来,他想要个东西。是在凤以尘不注意的时候,他将碎碗片拿了一块藏在袖子里,想着若哪一日真的过不下去了,便自残了结性命。眼下,大概也到了这境地,他不是喜爱吸血么,那么,成全他。

不是杀他,便是自/杀,不能鱼死网破,那就你死我活。

爹、娘、哥哥、舅舅、妹妹、墨临……等我,我来找你们了。仇恨,再见。

他慢慢摸出藏在袖中的碗片,闭眼以最利落的方式往自己脸上、手腕上,喉咙处划去……速度之快让武功登峰造极的幽冥教主也来不及反应。力气应该够足罢,只见那三处血液流得十分快当,不多时便染红了衣衫。

刺眼,昏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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