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城（1/2）

才短短几日过去, 苏城北城区已几乎变成一座死城。

病死的人堆积成山, 没处掩埋, 尸体就被随意地丢在路边，渐渐腐烂，整个北城区弥漫着一股子恶臭味, 引来漫天乌鸦低旋啼鸣，久久不愿离去。

尚活着的人也多半染上了疫病, 街头巷尾躺满了满面黧黑、眼眶深陷的将死之人。

一个瘦骨嶙峋的病重老妪靠坐在街边, 怀里抱着个两三岁的小女孩。

小女孩面色红润，看上去并未染病, 只是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 好奇地打量着眼前行色匆匆的路人。

女孩眼中的路人, 正是凌轩、裴武、闾西三人。他们仍未放弃最后的希望, 在死人堆里寻找着贺晶和青龙卫们的踪影。

裴武和闾西怀中还各抱着两个幼童，三女一男。

闾西注意到了小女孩，不由得停下脚步：“师姐夫，裴大人，这儿还有一个没生病的孩子。”

裴武面露难色：“可咱俩已经没手了。”

闾西看向凌轩的方向。

裴武摇头：“你想都别想，爷身子金贵，要是染上了疫病……”

“不会的！”闾西忙道, “这次的疫病怪得很，来势汹汹, 一旦染病就药石无灵。可同以往不同的是, 染病的都是成人, 越小的孩子越不容易染病。这孩子才两三岁，一看就没得病。”

两人尚在争执，凌轩已面无表情来到小女孩面前，冲老妪低语了一句。

老妪浑浊的眼眶顿时湿润，颤巍巍地将女孩送进凌轩怀里，朝凌轩重重磕了一个头。

“不必。”凌轩抱紧小女孩，头也不回地继续前行寻人。

“爷！”裴武不放心地追上，想劝凌轩放下孩子，却无法开口。

闾西神色肃然地跟了上去。

天色越来越暗，眼看着又一个徒劳无功的日子就要过去。

凌轩突然脚下一个踉跄，跪倒在地上。

怀中小女孩被他护着没受伤，却被吓到，发出了惊天动地的哭叫。

“爷怎么了？”“师姐夫！”

裴武和闾西一左一右扶住凌轩，惊见他面色难看，俯身吐出一口黑血。

“糟糕，师姐夫这是染上了疫病！”闾西低呼出声。

“阿轩！”叶宛从噩梦中惊醒，死死抓住身旁人的胳膊。

“师姐你醒了？”闾西长长松了口气，“我还愁药量不好控制，幸亏你看起来没事。”

待心跳逐渐平复，呼吸恢复畅顺，叶宛才彻底清醒过来。

此刻，她正牢牢抓着师弟闾西的胳膊。

怔愣了片刻，她蓦地从床上坐起，见鬼般地惊呼：“师弟，怎么是你？”

闾西看向自己被抓住的圆圆的手臂，憨笑着应道：“虽然师姐你一直在叫师姐夫的名字。可这么胖的，只能是我吧。”

“我是问你，怎么没陪阿轩他们去疫区？你是大夫啊。”叶宛急切道。

“啊，这个，”闾西挠头，“师姐夫给你下了迷药后，不放心你一个人留在驿馆，还担心疫病会蔓延到这边，就让我留下来照顾昏睡的你。”

“果然是他下的药。”叶宛咬牙道，“可疫区那边明明比这里危险，更需要你这个大夫，他给我下药就算了，都这时候了还逞什么英雄。他身子这么弱，要是染上了疫病……”

想起刚才的噩梦，叶宛再也坐不住，身手麻利地跳下床，急匆匆向外冲去。

闾西追不上她，唯有大喊：“师姐等等我，我费力把你救醒就是为了让你带我进疫区啊啊啊！”

周围路人纷纷对二人侧目。

如今这一带人人自危，都恨不得离疫区越远越好，居然还有人赶着进疫区的？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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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弟，幸好有你，否则我还不知要在那个驿馆里傻躺多久。”叶宛拍了拍闾西的肩膀，打心眼里感激归先生和师父，送给她一个好师弟。

闾西却不这么想。

凌轩和裴武将他留下后，他不是没想过独自前往苏城，再想办法混入疫区。反正叶宛身边有青龙卫护卫，不会有什么危险。至于凌轩担心的疫病可能会蔓延到驿馆，纯属多虑。驿馆离苏城尚有数十里地，若连驿馆都难逃一劫，那么苏城恐怕早就成为一座死城了。

可他身上没带什么钱，剩的干粮也不多了，一个人上路，肯定要挨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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