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徒（1/2）
沈琬回到天机门已经将近子时, 原本想要回自己院子直接休息, 路过天璇阁的时候见灯还亮着，想起离开时候自己说的话, 便径自去了穷奇的院子。
穷奇向来一根筋, 她说让他等着她，他肯定会一直等下去。
“师兄，我进来了。”沈琬在门口喊了一声，随后推门而入。
却见穷奇正在动作迅速的穿衣, 像是刚刚沐浴完毕，只是一眼, 沈琬就瞥见了穷奇身上全是伤痕, 大大小小不一的伤痕，特别是左胸口位置上的十字形伤痕, 更是看得沈琬触目惊心。
她与穷奇一起练武, 她身份原因，不管多热，衣服被淋湿，都不曾脱过衣服。穷奇配合她，从来不曾赤膊过上半身，所以这是她第一次见到他的赤/裸的上半身。
穷奇动作极快的系好衣服, 黝黑俊朗的面容没什么表情, “师妹。”
沈琬急速上前靠近, 指着穷奇的胸膛, “师兄, 你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特别是胸口的伤口。”
师父的为人她清楚，是不可能让穷奇去做什么危险的事，或许他练武功会碰到一些危险的事，造成一些伤痕，但也不会像她看到的那样多，那么严重。
沈琬的突然靠近，让穷奇下意识的后退一步，照实回答，“以前在训练营受的伤，不碍事。”
轻描淡写的语气，仿佛说着无关紧要的事，一句话带过曾经在生死边缘徘徊。
沈琬的脸色变得很难看，章家的训练营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存在，为什么一个小小的孩童就要遭受这么可怕的经历。
“章家的训练营是个什么性质的组织？”沈琬语气低沉，这件事她必须弄清楚。
穷奇被沈琬逼到角落，避无可避，二人双目相对，两对墨黑深邃的瞳眸里互相映衬着对方。
“为什么不说？”沈琬继续压迫，没有得到答案，她绝不会善罢甘休。
她要回宫面对皇位之争，却连自家的后盾到底有什么都不清楚，岂不是贻笑大方。
章家是她的外家，等同于她夺嫡之路上的主力，可是她对于章家到底有何实力都不请，自己拥有多少筹码都搞不明白，还如何谈争位。
“师妹，我……”穷尽握紧了双拳，难得无波的情绪有了挣扎。
“你不能说，我替你说！”沈琬瞳孔放大，压下心中的怒气，“所谓的训练营不过是章家训练死士的地方是不？”
穷奇沉默，等于默认了沈琬的说法。
“那里……有很多孩童吗？”沈琬颤抖着双唇问道。
穷奇点点头，沈琬的心中冰冷一片，这些百年世家，哪一个是干干净净的，太多的肮脏之事需要人暗中处理，唯有自家训练出来的死士才是最好的保障。
悄无声息的处理明面上不能处理的事情，暗中做些肮脏的事情。
她不反对养死士，可是章家不该让这么小的孩童去争个你死我活。在外人看来，她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可是她骨子里受到的教育就是不能对孩子下手。
前世在孤儿院里，孩子们的勾心斗角，不比任何一部宫斗剧逊色，她自己就是曾经的一员，生生明白这个道理。
沈琬心中当下做了决定，她阻止不了别家怎么样，但是章家是她的外家，她绝对不允许从小就让孩子自相残杀这件事继续发生。
穷奇见沈琬的神色很不好，想要安慰却不知道怎么开口，“师妹……”
沈琬紧紧握住穷奇的手，无比郑重道，“师兄，回宫之前陪我回一趟章家。”
“好！”对于沈琬的请求，他不会问原由，只会应承下来。
*
接下来的几天，沈琬不是在藏书阁看书，就是陪着莫不平散步，抓紧时间陪着师父将天机谷的一切留在心中。
章皇后的信在半个月后送到，里面附上了如今的朝堂局势及后宫众人的情况。
沈琬知道自己离开的时间已到，当她将朝堂及宫中的情况了解清楚，那就是她真的告别师父，离开天机门的时刻。
离别在即，谁的心中都会不舍，更何况是莫不平，一下子两位心爱的徒弟全部离开，可能至此以后都不会回来。
五年未回宫，朝堂局文史师父都会详细为她讲解过，后宫的风云变幻，沈琬想要了解，还是要啊通过章皇后带来的信息。
五年，可以让孩童长大成人，也可以让皇子封王。
没了乐宁公主的存在，嫡皇子被罚思过不得回宫，储君之争重新落到沈珏与沈琅二人身上。
这两年，虽然也不乏有皇子出类拔萃，但是母妃不显外族不强，根本造不起势，其中就以沈玳及沈珞二人尤为突出。
沈玳生母曾经是章皇后的大宫女，只是生沈玳的时候难产，如此死后也不过追封为婕妤。沈玳再出色，没有任何的势力支持，也只能暗藏锋芒韬光养晦。
沈珞一直是出色的，当初年岁相近的皇子，沈珞的课业仅次于沈琰，特别是骑射尤为突出。不过他的问题与沈玳好不了多少，母族不显，对于皇子想要出头分外的艰难。
沈珏与沈琅分别在前两年封王，沈珏封为晋王，沈琅封为梁王，他们二人也是成年皇子中唯二封王的。
这些其实都算其次，最让沈琬担心的是德庆帝，此前章皇后一直提到皇上的身体状况不错，沈琬也信以为真，直到这一次，她要回宫了，章皇后才据实以告。
德庆帝的身体健康大不如前，这些年不时会头疼胸闷，尤其是每年的秋分及十二月初六，德庆帝都会将自己关在长乐宫一整天，不吃不喝，回来后就会生一场大病，年年如此。
沈琬捏着那些信纸，这么多年她觉得自己已经锻炼得喜怒不形于色，只是章皇后信上的这些信息，还是轻易击溃了她的心理防线。
紧紧将那一张描写德庆帝情况的信纸捧在胸前，眼中的酸涩怎么也无法挡住，这些年，她都不曾陪在父皇身边。
她的父皇，缠绵病榻之间，她这个为人子女的却无法侍奉在左右，甚至于，让她的父皇发病的最根本原因，完全是因为她的选择。
她没有后悔的余地，当初做出的决定，选了这条路，对于父皇的伤害是她心中最不忍也是最疼痛的一个存在。
她无法再等下去，她想要回宫，想要见见德庆帝，看看他好不好，不想让他再伤心难过。
凡事都要以自己的身体为重，不要因为她而伤心难过，不然她真的万死难辞其咎。
如果……如果可以，她想让父皇知道，他的乐宁，其实一直都在……
没有提到德庆帝的身体状况，沈琬可能还会在天机谷待上一段时间，陪陪师父，只是得到德庆帝的身体状况不怎么乐观，她就无法在继续待下去，当下心中归心似箭。
只是要离开生活了五年的地方，离开师父，心中难免不舍，决定了第二天离开，当晚用过晚饭之后，沈琬与莫不平一起沿着天机谷的田间小道并肩走着。
“师父，徒儿明日就要离开了……”沈琬的语气透着不舍，就着月光只觉得前路暗淡。
“明日我送你与穷奇出谷，回去之后，凡事要多加小心。”莫不平语气温和，娃娃脸的面容年轻英俊，唯有声音透着阅历的沧桑。
沈琬踢着小石子，突然拉着莫不平的手，“师父，我舍不得你……”
心中一阵酸涩，想到以后可能就再也见不到师父，她就觉得无比难过。
莫不平笑笑，牵着沈琬的手，轻拍几下，“傻孩子，人生没有不散的筵席。又不是以后都见不到，如果你想师父了，可以回天机谷看看，或者师父去望京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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