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从你心（1/2）

王轩看着此时乖巧地坐在对面竹椅上的林清，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自己今年已到古稀之年了。

旁人都知道小丫头是他当年收下的关门弟子，也是唯一的女学生，可王轩执刀五十多年的经验告诉他，这个自己一手在医学道路上拉扯起的丫头，有心事了。

林清有些纠结地开口道：“老师……”

“哎，别急，你师母切的果盘，尝尝。”王轩把八仙桌上的果盘向前一推。

“谢谢老师，”林清看着这曾将她从幽谷牵引至顶峰的慈祥双眼，再也找不出什么拐弯抹角的词，“老师，他……他介入了我的生活，他说，他还在等我”。

王轩这时便明白过来，“他”，那个小丫头心心念念的人。

时光回转五年前，王轩身体大不如前，去学校与学校领导商议不再带学生，可那个夏天，他在校园小径上看到一个女孩，改了主意。

怎么描述那个画面呢？夏日的清晨，阳光透过绿叶的间隙倾泻下来，小道上，一个女孩正抱着医学专业的书圈画着，女孩很漂亮，黑发如瀑，肤如凝脂，可，她坐在轮椅上。

王轩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他缓缓踱着步子向女孩走去，女孩似是察觉，向他抬眼望来，王轩阅人无数，见过急功近利的人，见过极尽单纯的人，而这个女孩，眼里似有星辰大海的野心，还有，不易察觉的、深不见底的忧郁。

“老师好。”她问候了一声。

“你好，”王轩点了点头，“很冒昧，但我还是想问一下，你，为什么坐着轮椅？”

女孩可能没想到吧，迟疑了一下，接着答道，“之前生了次病，现在还在复健阶段。”

王轩也不能确定自己是不是看错了，女孩回答的时候，眼神极为冰冷。

王轩以为只是一场萍水相逢，没想到十分钟后，又看到了她。“老王啊，你说你这一下不收学生了，我们这还怎么安排呀？呐，这是今年的前五，你挑几个？”王轩正待婉拒，却看到了第一页，临床医学：林清，照片上，是刚才的女孩。

见王轩有些犹豫，“哎这样吧，我把他们都叫来你面试一下？”王轩没回应。

几分钟后，那个女孩再一次出现在他面前，“老师好……”显然，林清也惊讶了一下，但她很快调整了状态，“我是林清”。王轩看着她的轮椅，突然问了一句：“你为什么学医？”

“因为自己经历过黑暗，不想让再经受一次，无论是自己，还是别人。”嘴上誓言铿锵，眼里星光熠熠，不容忽视，不容诋毁。

后来，王轩便只收了林清一人作为关门弟子。

王轩能清楚地感觉到，林清专业过硬，思维敏捷，是个不可多得之才。王轩带林清不久，便交给她一个医疗项目让她个人跟进，王轩不是不知道，往届学生便是多人合作也是困难重重，但他还是想试试林清的能力极限。

出乎他意料的是，林清按时完成了，但交完任务的那一刻，林清哭了。

林清一向以冷静淡定示人，不骄不躁，说的好听，她是矜持，说的不好听，她就像没有感情的机器。

那天，王轩问她为什么哭，林清给他讲了个故事，纵是经历大风大雨如他，也难以相信这个有着虽疏离但明媚的笑容的孩子，经历过怎样的难过。旁人以为她没有情感，殊不知，是她心里早已埋葬了一人。

“当时初到美国，我很兴奋，因为爸爸告诉我那里的医生能够治好我。我当时以为上苍是无比眷顾我的，后来我才知道，那份眷顾，需要我付出代价。”

“我在一家私人医院接受了半年的封闭治疗，治疗理念用中国话说：‘以毒攻毒’。

我那时才发现自己曾经所谓的痛苦不过是零碎边角，没有一点可比性，况且当时还有一个人陪着我，说出来也不怕您笑话了，那算是我的初恋，不过是暗恋罢了。

那个人曾对我说过“Ich liebe dich”，德语，“我爱你”，可他告诉我，那是“新年快乐”，

其实那之后不久，我跟一位德籍医生交流病情的时候就明白了那句话是什么意思，我当时跟医生说了这句话，医生却没有像我想象的那样回应，她说，‘林，这句话，你应该对你喜欢的男孩子说。’

很搞笑吧，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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