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夜幻景(1/2)
我脚下的这片土地,原本是不是应该叫天堂?
夕阳将漫无边际的橙红覆在微微结冰的积雪上,手中牵着缕缕万丈薄辉从远处的大厦边沿渐渐掉落,就像视线不可及的那里会是它的栖息之所,可以脱下整日的繁忙和劳累,安然入睡。
陈轲用冰凉的手指轻轻搭在被爽肤水中的酒精熏得发红的眼皮上,在车到站的瞬间拎着包和文件袋闪身下车,还好,没吐出来,可笑的是,胃里明明空得直犯酸水。
没有拿到offer的人,有什么资格吃晚饭?陈轲默默质问自己,心情就像气数将近的落日一样灰暗冰凉,我真的要失业了吗?想到这里,她更冷了,没有穿秋裤的腿在使劲收纳冷风的黑色正装裤管中变得更加困麻,她整个人开始止不住地颤抖,心脏突得传来一阵瑟缩,毫无规律地抽紧,眼前一片恍惚,她感觉到自己有一瞬间和这个世界断开了联系,胸腔和大脑都陷入了无声的空白和死寂。
陈轲被这种突如其来的心悸抽空了神智,眼泪怔怔地落下。忽的,她被人扯住胳膊跑过另一半马路,她还未从刚才的空白中寻得出口,身边戴着白色毛线帽的高个子姑娘的声音便切开了一痕缝隙钻进了他的耳朵:“同学,你没事吧?”
陈轲这才伸手抹了眼泪,颇不好意思地低头道:“没事。”如果陈珂可以看到画面回放,她会明白这位姑娘的担忧并不是见着了她的眼泪。方才的陈珂捏着手里刚买好的红薯,在黄灯变成绿灯的瞬间像木偶般站在马路中间。陈轲的心脏刚刚落回胸腔,这下又被忽然窜进耳朵的人声和鸣笛声惊得狂跳起来,彤彤地击打着胸腔。
“谢谢……”陈轲低头咬着轻微打颤的牙关向帮她的热心道谢,她本想把手中还残留了一丝余温的红薯给那位姑娘,可是她现在根本说不出口,她的神魂就像被打成七零八落的小块,图案模糊以至于无法拼凑在一起。“你没事儿就好。”那姑娘见陈轲头也不抬,本想出声安慰,但又觉得对方看起来需要安静的周边好好回神。应该不是想寻短见,那姑娘这样想到,因为她不可能用危害范围如此广的方式去自杀,自杀不都是站在无人的角落,一个人翩然落下吗?更何况她手里冒着若不可见的热气儿的红薯,充分证明她应该还想好好活着,于是就看了她两眼,坐上了校车的后排,不再言语。
彻骨的冷,太阳走后,这风中捎来的冷又变本加厉地虐起了凡人的脆弱的肉身和单薄的灵魂。陈轲再也止不住地哭了起来,她用口罩抹掉一把又一把的泪涕,也不管她那迪奥999被蹭得将嘴之领土扩张了几倍。
想想自己从九月多到现在,这三个月多的时间,她一个学了新闻七年的硕士生,竟然连一份工作,一份!都没有找到,总是差那么一点就能无法达成,但就那一点足以引起质变。尤其是今天,面试了四轮,结果人家告诉她“你个人素养很强,但是你这个专业可能和产品经理有出入,所以很遗憾。”
遗憾?陈轲虽然已经被虐出了抗体,可是一想起她早晨坐错车,卒瓦(cei)了手机屏,连早饭都没顾上吃就化妆冲进寒风中,中午喝了一杯奶茶,出了电子软件园找不到322,踩着高跟鞋环形在十三朝古都疯狂抖落的大雪中的时候,她真的很想拿着自己的作品集砸到HR的脸上,顺便丢一句“很遗憾,我能不能说一句去你大爷?!”说不限专业的是你们,说专业不对口的也是你们,资本玩家,真有个性。
无奈,有些解气的画面只能在颅内掀起高潮,顺带画外音同期声那种,可是落到了现实中,它只能是被生活欺负的某人脸上一闪而过的自嘲和旋即回落于神色中的疲惫。
人一旦被现实剥夺了希望又无法从现实中抠出一丝转机的时候就容易陷入认知障碍,陈轲现在就处于这样的状态,她总感觉有人想害她,总有人见不得她顺心活着,不然如何解释她一个二十五岁的大好女青年会站在马路中央,等着车流从她的身体上呼啸而过?
她将尸体早就冰凉的红薯从值班阿姨的微波炉里拿出来,全程机械得啃完,人算是有了一点点精气神儿,满腹的的疑惑让她急于想找一个人分摊,可是她知道父母是听不得这些的,他们已经为自己工作的事情秃头好久了,只是嘴上不说罢了。双方都怕给彼此增加负担,结果这条本可以为他们分担忧虑惆怅的亲情热线,在寒冷的冬夜里也被冻得无法过电。朋友嘛,还是算了吧,不想自己变成那个撑不起别人期望和赞许的负能量携带者。
陈轲坐在自己的书桌前,对着B站上的古风美男集锦眼神涣散,她揉揉被长马尾扯得发肿的头皮往椅子上一靠,抬眼的下一刻,大脑瞬间清明了起来,她刚才好像感觉到了门口有一个人,不对,确切地说应该是一个看不见摸不着的影子。她心里闪过一丝颤栗,亡魂吗?但是她强撑着安慰自己,亡魂再厉害也不过是一个虚无的概念罢了,自己也没做过什么亏心事,为什么要怕?再说了,寝室这么亮,就算这世界上真的有需要找她讨债的亡魂也不可能在现在才来吧?我奖学金都没拿到手,拿什么进贡啊?
一时间,万种心绪涌上心头。室友上课还未归,一个人处在完全封闭的空间,着实让陈轲知察了滑过肌肤的薄寒,但是她又告诉自己只要滴滴司机和白银杀人犯这类人不出现,那就没有什么好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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