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玩物（1/2）

这一天，残灯终于如愿以偿地见到了那个男人。

墨发如漆，肤白如雪，凤眼微眯，双唇不点而朱。哪怕只是远远一瞥，仍觉得他美丽不可方言。比起曾让残灯惊为美画的月神来，这男人少了些清冷，多了些风情。

定了定心思，残灯又悄悄抬头，向前方望了一眼。

原先倚坐着的男人，此刻正以一个舒适中略显霸气，慵懒中又带些风骚的姿势，躺在黑玉做的长椅上，单手支着脸。黑色长袍并未穿戴整齐，好似刚从睡梦中醒来。未系紧的领口露出玉肌一片，令人不由浮想联翩。当然，本人并不自知，躺下后玉指便一直拨弄着幻灵球，有一下没一下的，倒像是在思考些什么。

当然，残灯无比想要见他一面的理由并不是一睹芳华。而是因为，他是他们的生存法则，是他们绝不可忤逆的存在。性格不是单单一句喜怒无常便可以囊括的，这个天杀的，让人崩溃的——夜王。

此时此刻，大殿内正跪着若干排人。虽面向夜王，但大多数人是不敢抬头看他的，小部分人，包括残灯，还是会忍不住偷偷瞟几眼。

夜王，顾名思义是掌控夜晚的王。

残灯是这王殿万员之一，隶属梦宫，任务是编织梦境。为入睡的人类编织各式各样的梦境，被人类冠以织梦者这样的美称。只可惜这样的美称不属于她，它属于“好梦”编织者。像残灯这类专管噩梦事项的家伙一直都是被唾弃的存在。

他们的任务执行总体来说是很稳定的，但若真有家伙想要利用梦境对人类做些坏事，那只能说，他一定是想借审判的机会见一眼那风骚的夜王吧。

残灯的养母便是这样一个例子。

她老人家自某个人类出生后，所有的梦境都由她亲手负责编制。问命运宫要来那人的命运簿后，便把他命定的，第二天即将发生的事编入他的梦境内。自小有这种神奇能力，那位男子的成长过程可谓一帆风顺，总能趋利避就。

偏偏，偏偏在那家伙一展宏图，进入人生最顶峰的时候，她抛开命运簿，给那个男子编织了一个第二日被敌军俘虏，受尽折磨最终横尸荒野的梦境。待男子醒来后，马不停蹄领一万精兵速速回朝。报告皇帝，此战有诈，需得从长计议。皇帝半信半疑，念在男子以往功劳的份上，允他先行回府稍作休息。

翌日，留守的几万兵力大破敌军凯旋回朝。一本奏本将男子告为敌军多年来安放在军营的探子，此战若不是有一少年神勇无比，领军败寇，整个煜国都将覆灭。皇帝大怒，即刻将男子凌迟处死。

残灯后来才知，那所谓神勇少年，不过也是借助养母一出梦境，照章办事。他得了功勋荣耀，她了了男子惨死的心愿。

只是残灯起初并不明白，母上大人为何要如此费尽心机去玩弄一个人类。

在略经提点后，恍然大悟。

还记得当年养母将她从屠城救出，耐心仔细教导。每每略有感叹的时候，她总会语重心长地拉着残灯的手说，我的师父，由于爱上人间那贱男人被驱逐了，你以后千万不能做这等傻事啊。

每当那时残灯总会翘着二郎腿啃着当季的水果，而后含糊不清地回答道，您放心，我的目标是夜王那样的男人，最差也得是月神。

然后残灯就能见着自家母上嘴角抽搐，眉头连颤，一脸扭曲的样子道：这让我怎么放心。

如此想来，那个倒霉的男子应该就是前一世拐走师祖的男人。

一朝东窗事发，不知哪个掌握了情况的无聊人，将事情来龙去脉上告了夜王。那颗幻灵球，便是极密信件，只能由收信者注入灵力获取。哪怕强大如夜王，也不能窃取任何别人的信件。当然，如果他一时兴起要摧毁幻灵球，倒是可以。

“云惜啊……”

众人跪了约莫两刻钟的时间，沉默不语的夜王总算是开了金口。原先时而探起脑袋的残灯，在夜王发话后瞬间把头低了下去，埋于双臂间。她不是因为害怕，不是因为夜王的声音多么魅惑人心，而是因为他叫了养母的名字。

此刻的残灯双肩微颤，努力憋笑让她小腹略感酸疼。

养母芳龄两千余，小眼时常眯着不知是不是因为原本就睁不开，肤白肉嫩，尤以两个下巴为代表。两鬓斑白，皱纹肆溢。说好听点儿，便是憨态可掬。偏被冠上如此酥麻的姓名，每每喊起，总令她本人遁地三尺。忍耐再三，终于于百余年前郑重下令，所有属下必须遗忘她的姓名，平级官员只得以她的职位来称呼。

消息传出后的第三天，整个王殿除了夜王和月神，无人再敢念出云惜二字。

似乎是感觉到了自家顽劣闺女正在背后嘲笑，云惜趁夜王正在审查她的罪状单时，伸直右腿，鞋底直击残灯的正脸。

殿的小骚动夜王自然不会不知，只是懒得去搭理。他手臂微抬，袖子便沿着他的前臂顺势向下滑去，如雪的肌肤漂亮的曲线一直延展至指尖。

“云惜啊……”又喊了一边云惜的名字，他这才把话说下去。“这一纸罪状足够让你走一回断头台。不过……”夜王将幻灵球抛起，信件上的罪状一一浮现于半空。他接着道，“如果我接下来的问题你能够给我满意的答案，这个……我就当做从未收到过，可好？”

后半句话吐字缓慢，语调轻柔，说是询问威胁不如说是一种蛊惑。就在残灯以为云惜会连忙答应，别说一个问题千百个问题都能献上令夜王最满意的答案时候，云惜却轻叹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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