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重疑无路(1/2)
卫生间洗手池边,叶雨初双臂撑台,衣袖撸高过肘。镜中人影孤单,眉眼流露疲惫。
水声哗哗,流淌不歇。
她的手放在水流下连续冲了三分钟,已全不见血色,泛着石头般的死白。深冬空气冷得要命,不戴手套都要生冻疮,更别提再被冷水刺激。她突然掬起一捧冰水,低头泼到脸上,然后拧死了水龙头。
啪嗒,啪嗒。
水珠顺着侧脸淌到下巴尖儿,不断滴落。叶雨初垂着双眸,只觉喉咙又开始痒:“咳咳……”
刘海湿透,一绺一绺贴在额头。镜子里的她,脖颈上全是青紫掐痕。被掐的皮肤生热,霍霍跳动,火辣辣地疼。
叶雨初深吸口气,平复还不算稳的心跳,却因闻到恶心的气味而眉宇紧皱:又来了……
昨晚那样浓烈的酒臭味。
仿佛无处不在,凝滞在呼吸之间,躲也躲不开,除非彻底闭气。在卫生间耗下去,它也不会消失。叶雨初竖起领子,幸好能遮挡大部分。低头看了眼表,往审讯室方向走去。正巧高瑾从里面出来,无奈地说:“小叶,靠近点就又抓又打,完全没办法。”
“交给我吧。”
她尽量不动声色,离高瑾远些。
“我已经通知她家里人了,很快他们会到。”
她想起那阴阳怪气的老婆婆,暗自蹙眉:那群人过来,说不准陈犀会更癫狂。
“陈犀怎么弄成这样……而且人在局里,谁让她来的?”
不是梁哥。甚至可能不是警察。
刑警队就这些人,都在忙着调查案子,谁会有闲心给陈犀打电话?
“不清楚。可能有人给陈犀下了套。得查她通话记录。”
她本就精神衰弱,解剖室里血溅得到处都是,尸体的姿态明显是精心布置过,再放上覃老板的遗照……根本就是逼陈犀彻底疯掉。
“还有高姐,麻烦你待会调监控,看看解剖室都有谁进去过。”
高瑾点头:“好。”
但叶雨初对此抱希望不大,明显精心策划过的场景,对方身在暗处,应该完全想到法子避开了监控。
“等梁哥下来,这案子有的忙了……”
叶雨初喃喃,梁信正好走下楼梯,一转身和两人对视。
他神情还算严肃,只是随着视线落在叶雨初刻意立起的衣领上,眸光顿时晦明不定。
“傅福已经到了,正在解剖。”梁信盯着叶雨初,“陈犀是你带过来的吗。”
“她自己来的。”叶雨初转身要进审讯室,“……梁哥,我先带陈犀去医院。”
高瑾刚想问不等她家人了么,梁信已然开口:“我开车送去。她见你跟活见鬼样,你脖子上还想多几个青项圈?”
“不用,梁哥你忙你——”
“还犟!”梁信气愤。
叶雨初正要开门,侧头看向梁信,眉头抬了抬:“那我先探探她口风。梁哥你有空骂我,不如下功夫把联系陈犀的人揪出来。”
梁信当然也懂破案分秒必争,但看到叶子脖子上遮都遮不住的抓痕,气不打一处来。
“她现在疯疯癫癫的,做了什么自己都不一定清醒。你还由着她掐?”
高瑾之前只关注陈犀,被他一提,目光也停在叶雨初脖颈,果然依稀还能看到遮不住的青紫痕迹,她也犹豫:“小叶,还是等她家人来,再说送医院的事儿吧。”
叶雨初蹙起眉尖,若有所思:“那可能更糟。”
高瑾陡生疑惑。
“我知道分寸。”叶雨初没有再多解释,向梁信做了保证,“梁哥,陈犀的通话记录没查,解剖室监控没调,物证没分析,别蹲这里干耗。”
梁信咬牙,知道劝也劝不动,只好板着脸:“她再发疯,直接揍晕,听见没有!”
叶雨初认真点头:“会的。”
“要是再被掐,我立马和陆队打报告,以后你也不要呆一线了,直接去后勤报到吧。”梁信下了狠心,“可不是开玩笑啊,叶子。”他自觉这个威慑力足矣,看了眼高瑾,两人一同离开。
留叶雨初一人苦笑:……调到后勤?看来梁信还不知早有人捷足先登,自己已被安排到后勤岗。
论执行力,姬云都当真个中翘楚。
审讯室里,陈犀垂头坐在椅子上,双手紧握成拳,放在膝盖上。
听到开门声,她迅速抬起头。叶雨初阖门,坦然和她对视。摊开双手,一片苍白,没有任何血迹。
陈犀盯着她的手。半晌,没变癫狂。
她走上前,脚步缓慢而镇定。
陈犀又抬头,目光灼灼。她握拳力道加大,似乎又要开始不正常,但并没有扑过来掐她。
叶雨初温和至极,柔声说:“覃太太,你身上哪里不舒服,可以和我说。”
她神色茫然,只坐在原地,神经质地念叨:“他看见我了、他在等我死呢……”
看见……遗照么?
覃老板的遗照,莫名其妙出现在解剖室里,被腐烂的尸体捧着。
叶雨初直身蹲下,仰头凝望她。这个姿势能让陈犀最大程度减轻敌意。她保守地没有伸手,只望进她眼睛,柔声说:“覃太太,我是叶雨初。”
陈犀瞧了她半天。
突然大幅度倾身,手臂紧紧环住她,头搁在她右肩,轻声回应:“雨初,我记得。你姐姐是叶瑾瑜。你们是老覃的朋友。”
这姿势有点难受,叶雨初站起身,但陈犀还是抱住自己没彻底松开。她比叶雨初矮一些,视线落在她刻意拉高的领子上,颈子上青紫可怖:“这是我弄的,我也记得……对不起。”
叶雨初宽慰地笑了笑,好让她不要太过内疚:“不要紧,那会儿你神志不清。覃太太,跟我去医院吧。”
“你不怪我么?”
叶雨初早有准备:“不会怪你。你也是被人诓来的。覃太太,到底是谁通知你来的?”
“警察……”
“姓什么?”
陈犀摇头。
“男的女的?”
“听不出来。”
“声音听不出男女。”她垂眸,眼中又涌出泪来,不是因为悲伤,倒更像出于恐惧:“雨初,我已经被盯上了,它们不会放过我的。他明明死了,烧成灰了,我亲眼看见的……为什么还会立在那儿?”
叶雨初怔了怔,才反应过来陈犀究竟在恐惧什么,勉力压住心底惊讶:“立在那儿……尸体?你说,那尸体是覃老板?”
她一直以为陈犀是被遗照吓到的,但没想到她认为死者是覃老板!
覃照的骨灰,不是都被老妇撒了么。从哪里又冒出个尸体。
“覃老板,是昨晚去世的?”
如果记得没错,之前陈犀是这般讲的,而且灵棚里,老妇也这么说。
但解剖室里的尸体,明显是死了很长时间,才有可能脸部腐烂成那个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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