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心是为上(1/2)
“小刀?”
“小刀!”
“……啊。”龙屠见叶雨初神色微急,陡然心虚起来,耳后隐隐发热。不曾想再撞上姬云都目光,幽深如牢,几乎吓得她不能呼吸。
“你……别过来。”她瑟缩后退了好几步,意图避开姬云都。
姬云都无甚反应,嗓子淡如烟雾:“不知道你在想什么,这么入神。连问几遍都不回应。”
“你问我什么?”她是真没留心。
“陈犀在哪里?”
龙屠一拍脑袋:“啊,陈犀!覃贵他妹妹说送灵要开始啦,一直找不到叶姐!她说原以为你会和陈犀一同回来,但接的人说没看到你。她急着见你又不敢乱找。叶姐你快去,她说有很重要的事必须同你讲,再晚来不及啦!”
龙屠指着吊楼前头一处方向,那厢饶间灯火通明。叶雨初冲姬云都微一颔首,当下转身疾步朝那里跑去。
龙屠也想跟上,却被姬云都一把拉住,沉沉道:“你别动。”
“干嘛?”小姑娘瘪瘪嘴。等叶雨初消失在视线之外,姬云都伸出一直揣在兜里的左手,要给她看个东西。
龙屠开始没看清,只觉是个红彤彤的小球。等定睛再看,眼瞳陡然一缩,脸慢慢白了。
“给我看这个干嘛。”她声音很轻,挪开了眼。
姬云都将她细微的表情变化收入眼底。许久,缓缓道:“这是个产琥珀的村子。”
“哦。”
“尤其盛产血珀,不乏鹅蛋大小的精品。收稻谷般堆在一处,我只捡了个小的。”
龙屠咬着下唇,因太过用力,留下深深的齿印。她低下头,似有些仓皇。
“琥珀是很漂亮的珠子,尤其是血红色。你觉得呢?”
龙屠陡然抬头:“不就是松脂埋在地底下。时间长了都能变出来,有什么好稀罕的?你什么没见过,还痴迷这种破珠子。”黑葡萄般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目光倒有几分咄咄逼人。
“什么都见过,就不能喜欢了么?”姬云都神色淡淡,像没察觉小姑娘话里奚落。
龙屠一怔:这说得好怪。眼界阔了自然就……
“见得多了,只是不轻易喜欢。一旦动了心思,便坦荡认了。和稀不稀罕有何干系。”
龙屠愣住,竟一时无语可驳。
这话中肯在理,并不特别,只是说的人是姬云都,教她不免恍惚。从前全不敢想,像她们一般的存在……
竟也当得起一句“情意磊落”。
姬云都垂眸望她片刻,将珠子递到她手边。她下意识摊开掌心,弹珠般的血珀滚落到她细瘦手心。
她屈起五指,掌心蜷出个小窝儿,怕它再滚掉了地。口中奚落是破珠子,心里分明爱惜得很。
姬云都不陪她发呆,转身欲走,行了两步顿了顿,抬头望向层云后时隐时现的钩月。她沉吟启口,语气低缓似回忆旧事:“这世上有琥珀不是松脂化的,但不易见。你既是她徒弟,想必不用我多说。”
龙屠猛地抬头,她只能看到姬云都侧脸。
可丝檐斗拱的阴影恰好投在她眉骨上,故而还是没看清她的神色。
你想说什么?再……多说一点。
不……别说、不要说。我不想听。
她心里好像有两个小人在打架,惴惴的,悬在半空,好生难受,姬云都已然走远。
叶雨初找到覃檀时,她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附耳:“跟我来。”
她带她进了个间厢房,阖上门:“叶小姐,覃照的灵柩已经放在正堂屋,马上就得跳丧歌,然后一路抬着上禁崖。阿妮姐也会坐在竹架上一起抬去。抬棺材和抬人的汉子很早就定了,动不了。母亲虽然答应你可以跟着,但突然破例放外人上禁崖,没有道理,村人是不会答应的。”
叶雨初没慌:“你们想我怎么做?”
“母亲觉得叶小姐是刑警……体力应该不差,想让你扮作大哥。戴上耆童面具,大氅宽大里头赛些棉花充着,戴好铜铃师刀。那一身装备都抹上,一点儿脸和身子都露不出。禁崖这段路按规矩不许说话,只要撑得下去,是不会被认出的。”
叶雨初沉吟片刻,坚定摇头:“不好。”
“从村子到禁崖其实就二里路,还没白天去祠堂路远,而且是个比较平缓的坡。”
“不是这个原因。”她轻声,“风险太大。”
虽然不用开口,但覃贵常年和村人打交道,他们对他肯定很熟悉。他走路的步速、动作都有特殊的地方,这些不是匆忙可以学出来的。
如果中途出岔子,以覃贵的威望必然要出面处理突发情形——到时必露馅无疑。更何况男女之别,又加重一层风险,一旦失误,村人以为亵渎神灵,激起群愤,自己倒不怕,可陈犀会立刻陷入极端危险里!
禁崖……坟地。她想着白日里见的场景,心里飞快推测。
“禁崖是神女山的断崖?”
“不清楚。”覃檀脸色发白,又肯定了一遍,“只代代相传,那里是族人坟地。”
如果真是坟地,十有八|九是神女山里头的地陵。方才才从那里走过,倒误打误撞熟悉了几分,占了先机。可是坟场只有两条暗道,她和姬云都都走了个遍。一条通往覃家吊脚楼的后厢房,一条连通祠堂,并没有第三条路。
覃檀却说是“走一段平缓的坡”就能到,肯定有哪里不对。
“你说只要走段缓坡,就能到?”
覃檀忙点头,错觉叶雨初有松口意思,还补充:“应该只须走个二十分钟,至多半小时。”
叶雨初暗自皱眉。
“禁崖在村子什么方向?为什么路上不能说话?”她拿捏分寸套话,“我才刚来,对虎峒一概不知,怕无端冲撞忌讳。你如果知道什么,劳烦多说一点。”
如果这么容易就能到,应该不是刚刚的地陵。难道这一个小村子,还有两块差不多的墓葬群?
……掏空神女山的工程不可谓不浩大,再修个类似的家族墓地,又是难以想象的劳动量。
覃檀却摇头,很是为难:“……我晓不得。”
“禁崖方圆百米之内,不许活人靠近。从前有小孩子贪玩,跑进去没出来,大人也不敢去救。只有死人棺材才可能被扔……放下去。”
她没忽略她突然的改口:“扔?”
如果连棺材都没法正常下葬,只能“扔”过去,恐怕“禁崖”的坟地,非常危险。
“尸骨已经装殓,按老规矩应当在禁崖下葬。”
叶雨初目光沉沉:“村子里人走了,都会葬在禁崖么?”
覃檀坚定地点头。
叶雨初凝视她片刻,如果不是事先同姬云都见过神女山内的陵墓,无论如何也不会怀疑覃檀的话。
可她的的确确,在说谎。
如果村里死人都埋在所谓的“禁崖”,那神女山里头的棺材是什么?
叶雨初垂眸,缓缓道:“我知道了。棺材一定要抬到禁崖,陈犀也必须跟着,是不是?”
覃檀没吭声。
叶雨初仰头看苍白的灯光,陡然觉得有些刺眼:“你说禁崖只能死人去,而且很危险。为什么要带上陈犀?她是活人,身体也很差。”
她的声音虽轻,话却说得慢,每个字儿都发得清楚。
见覃檀半天不答,她叹口气,终于把覃檀一直遮遮掩掩的用词,亲口说了出来:
“你们要她陪葬。是不是?”
覃檀咬唇。
叶雨初却脑海中却突然掠过覃老太太阴沉的脸。当时在凤凰,她毫无预兆地叫住自己,要她来虎峒,查“真相”。如今想起,那句“只要你有本事,那就查吧”,语气冷淡里还掺着讽刺。
只要有本事,有胆量,愿意身处险地,便尽管去查。
覃老太原来是这个意思。
叶警官不是想救陈犀么?
那就先随她一起过趟鬼门关,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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