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翁吟（1/2）
叶星摇安静半晌，双臂猛然发力，将杨怿连推带搡地按到洞中石壁上，欺身压了上去。
两人身子紧紧贴在一起，几乎毫无缝隙，他们保持这个姿势在黑暗中对视片刻，聆听着对方胸膛里传来的心跳声，谁都没有动弹，最后叶星摇率先垂下头去，轻轻叹了一口气。
杨怿伸手抚了抚叶星摇的头发，低声道：“叹什么气？”
“我觉得我真是完了。”叶星摇动作很慢地把头埋进杨怿的颈窝里，鼻尖蹭过他温热的皮肤，喃喃说着，“我怎么能这么喜欢你？”
杨怿指尖一颤，他被梗得说不出话来，手指逡巡着挪到叶星摇的后颈处，略微加重手上力道，将叶星摇搂得更紧。
“没有你的话，我该怎么办？”叶星摇伸手摸了摸杨怿的脸，他说起话来轻声细语，让人心魂俱醉，好像生怕动静太大给旁人听到就不算数，“杨怿，你真不知道我有多喜欢你。”
杨怿定睛凝视着叶星摇，指腹掠过少年人情思脉脉的桃花眼，细细描摹着狭长的眼尾，认真地说着：“……我知道。”
“不，你不知道，我只想赶紧把许惊秋救出来，然后我就告诉师父，我以后不回御霄阁了，我也不想当什么掌门。”叶星摇一把握住他手腕，杨怿只觉他指尖滚烫，像一圈热铁箍在自己手腕上，“既然流芳谷进不去，那我们就不回去，去找一个其他人都找不到的地方藏起来，一天也不分开。”
“叶星摇，你知道我祖父祖母为什么会待在流芳谷里？”杨怿平静地回视着他，很慢地摇了摇头，“因为他们和你想的一样，包括我的父母，但这世上从来没有什么地方是别人找不到的。”
“我们可以按你说的做，每天都会过得提心吊胆，一旦被人发现，就得被迫换到下一个地方，是，这种颠沛流离的日子我早就习惯了，正是因为我知道这样并不好过，所以我才不想让你承担这一切。”
“我知道这样很自私，对你来说也不公平，我也就是想想。”叶星摇耐心地听杨怿说完，才长叹了一口气，“所以我才说你不知道我有多喜欢你，我有时候真想把你永远关起来，只给我一个人看。”
杨怿凝目看了他半晌，也跟着叹了一口气，轻声道：“星摇，你今年只有十八岁，不说你这个人，你的门派和身世都很好，如果不是因为……”
“你如今再说这些也无用，都是废话。”叶星摇敏锐地猜到杨怿想说什么，径直打断不给他说下去的机会，“时光不能倒转，谁让我偏偏遇到了你？是，这些都很好，可这世上只有一个杨怿，所以这些我都可以不要。”
这话叶星摇说得毅然决然，杨怿听后却沉默半晌，他忽然松开了搂着叶星摇的手，开口道：“叶星摇，你再说一遍？”
“你是不是觉得很得意？这天下应该给你送块匾，上面写着四个大字，情深似海。”杨怿语带讽刺，神情却冷静得出奇，他说完也不等叶星摇回话，便道，“那我问你，如果有一天让你当着天下人的面，必须在我和你师父师娘之间取舍，你怎么办？”
“这……”叶星摇微微一愣，他一直避免去想这些麻烦事，陡然间被杨怿摆在明面上，不由地心乱如麻，说了一个字便没了下文，憋了半晌又道，“可是……”
“没什么可是，你选不出来，是不是？”杨怿直直地看着他，语气异常笃定，“因为你本来就不是这样的人。”
“叶星摇，你要顾虑的人和事有很多，如果你愿意舍弃一切，这样本来也不是你。”杨怿放缓态度，偏过头看着他，“是，我知道你对我很好，这世上没有人比你对我更好，可比起这些，我喜欢的是你这个人。”
说到这里，杨怿伸出两手轻轻捧住叶星摇的脸，定睛凝视着他双眼，一字一句道：“你说杨怿只有一个，可对我而言，也只有一个叶星摇。”
“我不希望你为我做出任何妥协和改变，我希望有一天就算我不在人世，你也是我最喜欢的样子，如果遇到一个比我更好的人，就和这个人白头偕老共度一生。”
杨怿说这话时，语气温柔而真挚，即使说到自己不在人世，也没有任何悲伤和遗憾，叶星摇却听得胸口一酸，他眼眶一阵刺痛，抬手握紧杨怿放在自己脸上的手，干脆利落地点了点头：“好，我答应你。”
叶星摇咬紧牙关，压抑着内心深处翻涌的感情，艰难道：“……如果有一天你不在了，我也会过得很好。”
杨怿微微一笑，眼中露出欣慰神色：“好。”
“但我也要告诉你，杨怿，对我来说，这世上没有人比你更好。”叶星摇话说一半，伸手捂住杨怿想要说话的嘴，认真道，“你先听我说完，我知道这世上好人有很多，但是像你这样特别的人却很少。”
“我承认，如果没有你，我这一生也许会过得一帆风顺，但多半也会平淡无奇，索然寡味，我最后会长成一个无趣又古板的大人，和现在那些名门正派的弟子有什么分别？杨怿，要怪就怪你自己，是你在我什么都不懂的时候，带我看过世间最难忘的风景，如果不是你，也许我这一生都不会知道，这世上居然有流芳谷这么美的地方。”
“人这一辈子很短，因为你，我才知道还有一种全然不同的活法。”叶星摇说到这里，低头轻笑了一声，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你不知道，我甚至庆幸你是人见人怕的七音鬼童，因为如果将我俩身份倒换，这世上不知道会有多少人喜欢你，愿意为了你死去活来，估计御霄阁都能被他们踏平了。”
“杨怿，我今天说的那句话，不是在开玩笑，更不是随便说说。”叶星摇放开捂着杨怿的手，语气平常，如同在说一条再浅显不过的道理，“这世上，有杨怿才有叶星摇。”
叶星摇静静看着杨怿，将手按在杨怿心口上：“如果哪天你真的不在了，就算我过得很好，也不会是现在的我。”
他说完后侧过头去，在杨怿额角上轻轻一吻，嘴唇贴着额头平移过去，最终停留在他眉心处，轻声道：“所以我会帮你完成你想做的所有事，等到有一天七音真相大白于天下，没有人再来伤害你，那时候你想做什么想去哪儿，我都可以陪在你身边。”
叶星摇这段话说得很长，没有给他一点插嘴的机会和余地，杨怿似乎头顶传来听到某种冰面碎裂开来的声响，那些他试图掩盖在冰层下的一切，却被眼前这个人视若无物，在重击之下轰然碎裂。
杨怿觉得很奇怪，这个人从很久以前就不管不顾地闯进他的世界，肆意跑跳，留下无数痕迹，可是直到今天却还能让他感受到最清晰的挣扎与崩溃，就像一张无边无际的网，而杨怿甚至不知道，究竟是叶星摇网住了自己，还是他从自己撒开的网里溜了出来。
“叶星摇。”
杨怿忽然叫了一声他的名字，手臂勾住叶星摇的腰，将人拥进怀里，下巴顺势搁到他肩上：“你这样有时候真的让人很生气。”
“我哪样？”叶星摇语带笑意，“我一直都这样。”
“你难道就没有想过，也许七音曲真的可以控制人心？”杨怿放低声线，嘴唇贴着他耳廓，喃喃自语道，“也许真正的我根本不是你认识的样子，也许我只是在利用你的身份帮我做事？”
“那就用吧。”叶星摇接过话，摸了摸杨怿的头发，“我的就是你的，想用就用呗。”
“……那如果我从头到尾都在骗你，我不止利用你的身份，还利用了你的喜欢，”杨怿放在他后背的手指慢慢收紧，将叶星摇的衣襟用力捏在手心，“如果我从来都没有喜欢过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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