蓬莱阁(1/2)
当年御霄阁阁主庄天涌将御霄阁分为琴、棋、书、画四院,分占断回峰四角,题名为琴榭、棋轩、书斋、画堂,平日里四院弟子练功学习皆不在一处,内功心法虽是同源,武功路数却有差别,如今叶星摇的师父周闻笑,便是琴榭门主,而许惊秋方才提到的解师叔则是书斋门主解笃之,除此之外,加上棋轩门主沈棋声与画堂门主水枕烟,四人不仅在武学造诣上各有千秋,个人技艺所占的琴、棋、书、画,更是当世一绝,因此在江湖上颇享威名,被并称为云霄四圣。
说来有趣,这四人就连个性也是各异,周闻笑温和亲切,平易近人,沈棋声沉默寡言,不喜露面,解笃之性情傲慢,冲动自负,水枕烟则是四人中唯一的女子,冷若冰霜,刚直严厉。
方才讥刺二人的男子名叫于阳,是书斋门下弟子,御霄阁每月会有一次比试,将四院弟子集中起来比武切磋,这时解笃之往往是最晚到的一位,因此许惊秋才会用那番话去诈于阳。
“你这样有意思么?”叶星摇目睹全程,微感好笑,“你为人向来聪明伶俐,又何必得罪他?”
“有意思。”许惊秋朝他眨了眨眼,“谁叫他说话阴阳怪气?”
“和他有什么好计较的,这样说的人还少?”叶星摇淡淡道,“今天师父和师叔全都在,他要是真告你状怎么办?”
“你现在倒是挺冷静,方才我要是不说话,只怕你俩已经打起来了。”许惊秋晃了晃脑袋,斜睨着叶星摇,无所谓道,“放心吧,他不敢。”
见许惊秋说得笃定,叶星摇不禁有些好奇:“这你都知道?难不成你抓住了他把柄?”
“嘻嘻。”许惊秋笑嘻嘻地卖了个关子,“你猜?”
叶星摇正要再问,这时一男一女朝他们迎面走来,少年名叫唐湛,少女名叫莫岚,皆是琴榭门下弟子,唐湛见到他,礼貌地一笑:“大师兄,好久不见。”
莫岚站在他身后,瞥了叶星摇一眼,很快又怯生生地低下了头:“大师兄好。”
叶星摇冲两人点了点头作为回应,见唐湛似乎有话想和许惊秋说,当着他的面颇不自在,便朝许惊秋道:“我去那边待会儿。”
断回峰上有一大片平整的空地,叫做望云梢,是御霄阁弟子平日里练功比试的地方,望云梢边缘处便是悬崖,叶星摇正打算走过去看看风景,谁知他刚走了两步,身后忽地传来一声怒喝:“什么东西,摘掉!”
叶星摇回头看去,就见一位脸色冷峻的白发女子站在山石旁,正在训斥一位女弟子,她长发及腰,色作雪白,在阳光照耀下便如一匹银缎,极为醒目,眉目间英气十足,不让须眉,正是画堂门主水枕烟。
“我说过多少次了,不准佩戴多余颜色的饰物。”水枕烟声如其人,泠然如冰碎玉缶,“你若是我门下弟子,今日非好好教训一番让你记住不可。”
那女弟子埋头不语,手中捏着一条丁香色绸带,泫然欲泣,看着楚楚可怜,水枕烟素来严厉,却对叶星摇颇为和气,他正想过去解围,走到一半,却见山石后身影一晃,周闻笑恰好走了过来,一见此景便猜了个大概,笑着道:“好了好了,一条发带而已,有什么打紧?”
水枕烟瞅他一眼,冷哼一声道:“今天是一条发带,明天可能换成腰带,后天怕是连外衣也要换个颜色。”
“小姑娘十三四岁的年纪,自然爱打扮,你年轻时难道不是这样?通融一下。”周闻笑说着朝那女弟子摆了摆手,“别站在这了,快去找你的同门罢。”
水枕烟倒没有为难那女弟子,而是反瞪了周闻笑一眼:“我年轻时是不是这样,你不知道么?”
“这……”周闻笑低头沉吟片刻,摸着下巴作回忆状,“年纪大了,还真有点想不起来。”
水枕烟双眉一竖,正要说话,山石后又转出一人,此人身材颀长,脸如槁木,双目懒懒垂下,却是棋轩门主沈棋声,他撩起眼皮看了正自交谈的两人一眼,疑道:“作甚?”
“棋声也来了。”周闻笑点头招呼了一声,笑道,“没什么,我们在这闲聊两句。”
沈棋声闻言,仰头看了看天色,又垂下眼,面无表情道:“辰时。”
“我们马上就过去。”周闻笑自然地接话,“笃之还没到。”
沈棋声“嗯”了一声,木然地点了点头:“常事。”
“师兄,你就不能多说两个字?”水枕烟在旁听得哭笑不得,朝周闻笑道,“也难为你次次都能听懂,幸好有你。”
周闻笑听后笑而不语,沈棋声则望着水枕烟,眼中似乎掠过一丝浅浅笑意:“习惯。”
水枕烟眉毛一挑,正要发作,沈棋声又慢吞吞地补上后半句:“……就好。”
周闻笑一听,不禁莞尔一笑,水枕烟无可奈何,又拿沈棋声没有办法,她正郁闷,恰好眼尖瞧见站在不远处的叶星摇,四圣从小看着叶星摇长大,这几年少年初长成,眉宇间稚气渐消,更显得他丰神俊朗。
“臭小子,你一个人杵在那偷笑什么?”水枕烟见到他心情好了不少,见叶星摇嘴角带笑,佯装发怒,“也不知道过来跟你师叔打招呼,不识眼色。”
“师父早,沈师叔早,水师叔早。”叶星摇莫名挨了句骂,也不以为意,他早知水枕烟性情如此,乖乖上前躬身行礼,“弟子见过各位师叔。”
沈棋声默默点头,打量了他一眼:“高了。”
“不仅高了,还瘦了。”水枕烟将双手背在身后,神情威严道,“兔崽子,这些日子练功有没有偷懒?你要是敢撒谎,我就当众踢你个跟头。”
叶星摇正要答话,还未出声,沈棋声忽地插嘴道:“妄言。”
几人皆是一怔,还是周闻笑最先反应过来,朗声一笑道:“长辈和后辈叙叙闲话,表示关切,这不算违反门规。”
原来御霄阁素来门规森严,其中便有不可妄言一条,见沈棋声仍一脸死相,不像说笑,水枕烟一拂衣袖,脸上薄嗔带怒,质问道:“师兄,你今天是诚心和我作对么?”
这一回沈棋声索性变成闷葫芦,来了个不言不语,眼看辰时已至,几人一边叙着闲话,齐往望云梢正中走去,叶星摇落在最后,右肩忽地被人一拍,他向右看去,来人面色蜡黄,双目如电,两道长寿眉垂落至眼角,正是书斋门主解笃之。
叶星摇连忙停步,恭谨道:“解师叔好。”
解笃之扬起下颌,朝他点点头,径自向前去了,叶星摇心下微感奇怪,这位解师叔素来面色冷硬,今日看来更是不近人情,倒像被谁惹怒了似的。
虽然这一幕看来平常,但对于御霄阁众弟子来说,能被解笃之拍肩问候,听水枕烟说笑两句,让听沈棋声开口说话,已是他们做梦也不敢想的好事,就以许惊秋活泼跳脱的性格,在解笃之和水枕烟面前也绝不敢放肆,四人里反倒是周闻笑最好说话,但他毕竟是御霄阁阁主,自有一股威严,众弟子多半不敢靠近,更别提随便搭话。
叶星摇年纪虽小,却是周闻笑最得宠的弟子,后来他人进入御霄阁门下,即使比他年长十岁,也必须称呼一声师兄,他自小便深受几位师叔喜爱,加上天资过人,又勤奋刻苦,后来者不知缘由,难免有人心中不服,孰不知叶星摇幼时经常被水枕烟和解笃之挑刺,更对他严加管教,所幸他勤学苦练,如今武功与琴艺在同辈之中皆无人能及,品行举止又无可挑剔,是以渐渐去除两人心中偏见,自傲如解笃之,甚至一度有收他为徒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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