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毒犯命运（1/2）
值班值到天亮，大伙在我的拍掌声中睁开疲惫的双眼，一边骂骂咧咧“一晚上没睡好”，一边身不由己地抱着被子往墙角去。
这是新的一天，总算熬过去了，指头收回去，时钟转一圈，失去自由的日子又少一天。
张起义的上诉终于有了结果，法院派出了一位美女给他送来了判决，有几个家伙没见过世面一样使劲往门口挤，就是想一睹那美女的芳容。可是这美女也不是省油的灯，也许对于这种场面早已司空见惯，心里说不定在骂：哼，一群臭流氓，离我远一点。
这真是一帮色狼，还是那种已经饥渴难耐的色狼，除了在黄色的重生籍中寻找生理安慰以外，恐怕就只能晚上玩打飞机了。
我为他们感到悲哀。
抢着在最前面的，总是这么几个人，吴正刚、刘猛、郭子、吴大志、解强还有章宏远。
狗改不了吃屎，我心想。
门外的美女发出了悦耳响亮的声音叫着张起义的名字，监室里便发出一阵尖叫声，那美女早已经将大半个身子躲到墙壁边上去，只是从铁门的间隙里递过来厚厚的一沓材料------那就是白纸黑字的刑事判决。这沓材料宣判了张起义后半生的命运。
虽然张起义拿到判决时并没有失态，他面无表情。只有那些围在边上看美女的家伙们念念不忘地议论着刚才那法警美女的长相，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
张起义的淡定并不能掩盖他内心的紧张，因为上诉的结果只有两种可能，其一是改判，按照上诉不加刑的原则，改判的结果一般比上次判决要轻；其二就是维持原判。
张起义的判决结果就是维持原判，这对他来说是一次不小的打击，也就是说他在看守所为了上诉多熬了三个月却没有改观，等待他的仍然是去监狱服刑，而且是死缓。
我问张起义：“你当时为什么要上诉呢？”
张起义说：“我又不是头，所以我不是主犯，应该可以减轻处罚的。”
我说：“可是不上诉你又不甘心，对吧？”
张起义说：“当然不甘心啊，我的刑期那么长，如果是有期我至少可以少几年呢！”
我说：“不是说上诉不加刑吗？”
张起义说：“他妈的表面上是上诉不加刑，但上次就是判我死缓，这次还是判我死缓，可我在这里等了三个月走流程，这三个月怎么算？这三个月并没有从刑期中扣除，而且我早点到监狱，还可以早点争取减刑。”
我说：“看样子这个原则表面公正，其实都是不鼓励上诉的。”
张起义：“还是你看得明白。所以判决以后，上诉的比例并不高，大家能忍则忍，基本上选择沉默。”
我无语。
张起义停了一会，长叹一口气，悠悠地说：“他妈的，我的四十岁生日要在监狱里度过了！”
我问：“是吧，四十岁？你今年多大了？”
张起义神情黯然地说：“我今年二十，再过十二年就是四十了。无论我表现有多出色，按减刑最多来算，我的刑期也超过这个数。我的大好年华就这样耗掉了。”
来这么久，第一次见他如此落寞，我拍着他的肩，安慰他说：“不用太难过，俗话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好好表现，人生还是有很多可能的。”
张起义苦笑着。
回头想想，我对他的安慰是否表现得太过于感情用事？张起义毕竟是一名贩毒者，毒品是罪恶之源，贩毒者更是如过街老鼠，人人痛恨，他凭什么值得我同情呢？可是我连自己也不知道，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每天共处的这些“魔鬼”们，他们的表现与常人并没有太大的分别啊！
第二天早上，包干部看到陈博交上去的监室日志，知道张起义的判决已经下来，便叫张起义到办公室谈心。
又过了一周，张起义被安排投送去监狱，卷起铺盖离开的时候，大家都向他挥手，这种场面让人感动，张起义只是一个报告员，有那么多双手向他挥别，确实很不容易，原因大约是他做事比较公正，作为报告员不打小报告，虽然是贩毒者，但在这里表现出了起码的正义感，因此大家都服他。
张起义一走，包干部点名报告员的位置由陈博接替，而陈博在此前就跟我透露，希望此后由我来做记录员。
记录员其实在我看来是一件美差，首先我喜欢文字工作，抄抄写写于我而言本来就是小菜一碟，还可以借此练练笔，其次需要组织监室人员召开号务会，可以看看大家对某些问题的看法，更重要的是，我可以因此获得某些优待，比如我的床位可以调整到前排的位置，晚上睡觉不用再担心不能平躺，睡觉的活动空间相比现在可以大大提升。
所以我并没有拒绝，更不想拒绝。
陈博便向我交接工作。
陈博说：“你的字写得很好，我向包干部推荐你做记录员，包干部也同意了。”
我谦虚地说：“过奖了，记录员的工作你做得非常好，我向你学习吧。”
陈博便耐心地向我介绍：“其实也很简单，你只要按照看守所的作息时间表记录我们的日常活动就可以了，重点是监室人员发生进出监室的记录，比如入监、提审、会见律师、会见检察官、开庭等，还有涉及到生病拿药、接收传票、收到判决、投放监狱、上楼服刑（不用去监狱留在看守所执行余刑的上楼服刑）等都要记录清楚，而召开号务会，记录员需要选择会议主题，并如实记载大家的发言内容。除此以外，我们每个月有两次写信的机会，写信时间段由记录员来控制，并且写信后由记录员次日统一提交给管教。”
我说：“大小事务，确实比较繁琐，但没关系，我可以参照你之前的日志来写吧。”
陈博说：“是的，可以参照。我觉得你写的会比我更好。对了，每个月还需要写总结报告。”说着就翻出来指给我看。
我心想，这也难不到我，只是每天发生的事情要细心记录，便连说没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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