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前路茫茫（1/2）
秋风起，落叶黄，明月照，夜彷徨。
这一日上午，吴士龙上次的开庭结果送来了，同样的，又是厚厚一手刑事判决。
吴士龙二十四五，花样年华，此时形容憔悴，一脸病态。有人问起，他敷衍半句，就什么也不讲，不与人交流，有时坐在板床上望着人来人往而出神，让人有些担心他得了抑郁。
老庄关切地坐在他旁边，问：“判的不理想？”
他一听，忽地面颊淌出几行泪来，眼泪汪汪地点点头。
倩倩也过去问他：“多久呢？”
他抬起头来，努了努嘴，示意倩倩自己来看。
这不看不打紧，一看吓一跳。原来他数罪并罚，判了十六年零个月。吴大志也凑过来看判决，看到结果，他大叫：“168……168……”于是从那天起，大家都开玩笑地叫吴士龙为“妖六”。
说起这吴士龙，正如判决描述案情一样，他的行为与他的表现真正难以教人关联在一块。吴士龙长相秀气，年纪轻轻，身材瘦削，他在鞋厂里做包装工，这鞋厂原来效益很好，但去年受经济危机的影响，出口量骤减，老板克扣工资，说是下个月补发，但等到下个月却没有兑现，吴士龙就召集几个同事说要找老板娘理论，老板娘哪里是省油的灯，一阵谩骂，将吴士龙骂得狗血淋头。吴士龙一气之下，就带头将老板娘绑架了，并向老板施压。
老板娘徐娘半老，却风韵犹存，一点没错，正是如此，这吴士龙见老板娘对他骂骂咧咧，不肯就犯，竟然在绑架地的房间内将老板娘强奸了。结果老板报警，吴士龙很快被警方控制。
回到眼前，吴士龙一脸颓唐的样子，完全没有当时的威猛作派，过了好一阵，他去风场洗澡，脱光了趴在水泥地上做俯卧撑时，我还是无法将他与案中人相提并论。呜呼，又是冲动造就的魔鬼，无法自拔了。
倩倩说：“我觉得他脑子有问题。”
我说：“怎么说呢？”
倩倩说：“老板娘她都不放过啊？这人不是太蠢了吗？随便去找个小姐都可以发泄啊？”
我说：“他不但是做事冲动，而且还管不住下半身。”
陈博说：“这个人是用下半身在思考的。”
我说：“刚来的时候，他总是一脸伤心的样子，看起来一直在忏悔，但现在看来，真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啊！”
老庄长叹一口气，说道：“168，168，大好年华就这样虚度了。”
我想起倩倩的案子已经有了结论，便问道：“倩倩，你什么时候上楼啊？”
倩倩说：“可能这两天吧。”
老庄说：“你的就两个月了，马上就出去了。”
倩倩说：“是啊，转眼都有九个月了，不知道是怎么过来的。”
陈博说：“出去了好好工作，不要忘记我了。”
倩倩说：“当然不会，我会去看你的。”
陈博无奈地叹了口气，说：“判决应该也马上要下来了，不过情况不容乐观，现在只能坐等结果。”
老庄说：“东方，你的案子没下文吗？”
我摇摇头说：“不知道呢，现在都不理我。”
是啊，这案情进展犹如石沉大海，消息全无，每每想到这里，我不免又唉声叹气、愁绪万千，有时恨不得捶胸顿足，但又无处发泄。
中午值班时，只见铁窗外有几只麻雀叽叽喳喳在走廊里觅食，此时门外的月季花开得正旺盛，而我却身处暗室，临窗羡鸟，连月季花都触手不及，此情此景，心中便感叹不已，于是在脑海中写下了这样一首诗：
月季
身陷囹圄倚铁窗
麻雀放歌月季香
临窗羡鸟有自由
昨日旧梦似黄粱
窗边月季年年谢
监室闲人日日愁
但使自由女神在
大赦天下重见天
过了几日，包干部通知汪倩倩“上楼”，倩倩正收拾行李离开了205到“二看”继续服刑。走的时候他安慰我说：“东方，你会没事的，祝你早日放票。”我说：“谢谢！以后你也不要打架了，像你自己所说的，建立自己的理发品牌，好好开你的连锁店吧。”他听后哈哈一笑。
陈博与他走的很近，倩倩在205的日子几乎没有家人理会，陈博无论是开账买东西还是衣物都和他分享，倩倩感激地向陈博道谢，说：“博士，等你定下写信给我，告诉我地址，我会去看你的。”陈博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喃喃地说：“你他妈的记得我就好！”
倩倩刑期11个月，还有两个月就完成余刑了，他不久就可以重见天日，走的时候那些刑期未定、前途灰暗的监友都羡慕不已。
胡飞说：“放票的时候要记得放鞭炮哟！”
倩倩扭头对我们微微一笑，出了监室铁门。
有一人离开，我们都为他高兴，然而想想自己的处境，不觉又感叹前途渺茫，不知何时才能云开日出。
岁岁重阳，今又重阳，可物非人非，处境又截然不同。重阳当晚，我给小曼的回信中写了一首《如梦令，正合了当时的心境：
昨夜梦回南雄，合家共度重阳。华美登高处，游人若现若藏。且看且看，一眼云雾茫茫。
段志宏刑事判决下来以后，迟迟未见动静，包干部也未再找他谈心，他自己除了申请洗澡以外，还是和以前一样做着“老板”——老在板上，新来的刘奇志负责伺候他，不过段志宏看起来并不压抑，时时还会找人聊天。
晚上看电视的时候，我习惯性地坐在后面，我未戴眼镜视力不好，而且对电视剧也毫无兴趣，因为这里放的都是同一套频道，没有选择的余地。此时，电视里播放连续剧《毛岸英了，监友们迅速安静下来。而我只是在后面看老弟新寄来的《袁氏当国。对于电视的声音，我只当是噪音。除了每天的“学习反省”时间以外，这也是难得的可以读的时光。
段志宏向我求教的时候，他通常会说：“大学生，帮我看看，我准备回信给我老婆。”这一次他就是这么说的，说着他便从饭盒里拿出已经写满学迹的卫生纸来。
我不想被打扰，有些漫不经心地应付他：“有什么好看的？你直接回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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