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浅白深红斗新妆(1/2)
商家与官家不同, 罗家的亲眷朋友虽多,但大多都是如罗老爷一样, 天涯海角做生意的人,所以过了年拜亲访友,竟比叶绮想像地简单多了, 不过几个留在杭城过年的人, 互相走动走动罢了。况且大多由罗慕之出面, 女客到来时,叶绮才陪着裴氏在瑞萱堂说一会儿话。
叶绮也见过了那位传说中的程大小姐,叫程碧仙, 是延陵程家一位外室所出的女儿, 听说程小姐的生母原是青楼的红牌, 程小姐女承母貌, 长得天仙似的,只不过么这样的美貌放在秦楼楚馆大概是颠倒众生, 放在名媛之中, 却太过妩媚了些。
程小姐人长得妩媚,衣裳也十分考究,一袭大红妆缎凤穿牡丹的衫裙, 腰间系着一枚碧莹莹晶灿灿的玉佩, 听程小姐说,这玉佩是当初程老爷送给她生母的, 爪哇国出产的红玉, 比不了上等的和田玉, 难得的是从海外来的。
过了初三,竟是没什么事了,园子里的绿萼梅又开了,满园的寒英杳杳,素蕊飘香,迎着冽风,含着净雪,翠色如娇。
罗慕之出门会客去了,叶绮呆在洗心居里长日无聊,就依约去找罗晴折梅赏雪去。
罗晴也正愁着被周氏拘在绿芜馆不得出去呢,两人一拍即合,又去约罗绡,罗绡正在屋里试衣裳。她年下跟罗绫闹了别扭,为了气气罗绫,自己拿出银子来,在□□坊订制了几十套裙袄衫褂,过了年从初一到初四,一天换七套衣裳,短襦,帔帛,褙子,羽缎,纹绵,蝉翼纱,桃红,翠绿,烟蓝——把罗绫气了个半死!
稀罕的衣料比珠玉翡翠更贵,不是谁都穿得起的!罗家虽有钱,一来裴氏手里的产业有限,二来罗绫的嫁妆无论如何也无法与罗绡相比,所以只能看着干着急。
罗绡一边往身上比着一条淡紫色底子绣折枝杜鹃缀浅鹅黄团花的帔帛,一边兴致勃勃地讲罗绫怒气满胸的样子,“真好笑,当着杭州知府赵夫人的面,她又不敢把她平日那副青面獠牙的样子亮出来,一张粉脸快憋成猪肝色了——我估摸着她回房就得把身上那件葱绿撒花袄给剪了!”
罗绫长得像裴氏的多,不及罗绡身量苗条,更不及罗绡俏面含春,就算穿上漂亮的衣裳,也不及罗绡耐看。
叶绮笑道:“咱们家竟也有王恺与石崇了!只是一丝一缕当念物力维坚,妹妹还是节俭些为好。”
罗晴很不耐烦枯坐着等罗绡换衣裳,她本来说好了请绸缎庄管事的娘子来商量从岭南运丝的事,把事情推后了才挤出时间去园子里折梅的,如今却要等着罗绡,不免催了几次,罗绡回头讥诮道:“就你这小丫头事儿多,一天到晚就想着做生意赚银子,我看你长大了,只怕要把大姨母和冯贞儿都比下去了!”
罗慕之的大姨母林婉华是蜀商林家的长女,林家没有儿子,林婉华招赘女婿之后,全权执掌了林家的家业,冯贞儿则是并州冯家的当家姑娘。这也是四大商家中的两位女当家,都是脂粉队里的英雄。
罗晴婷婷地给罗绡施了个礼,笑盈盈地反唇相讥道:“多谢姑母夸赞,我若能及得上姨祖母一半,也是我的造化了,不然,谁给姑母挣银子,供您与人斗富去?”
罗绡作势欲打,叶绮忙拦住她道:“好了好了,我们在这里杵着,想必你也不能安心挑衣裳,我们去木香亭先折几枝梅花等着你,今儿天时好,咱们若去晚了,只怕好花要被小丫头们抢了去了。”
罗绡正挑衣裳挑在兴头上呢,只管叫叶绮带着罗晴先去了。
木香亭周匝种了许多木香,春夏之季这里翠叶如明缎,白花如素雪,冬日里却只余下一条条枯藤残枝,幸而不远处的梅花开得正旺,挨挨挤挤如一片馥郁芬芳的雪海,密层层堆就成一堵花墙,才使寥落的园子热闹起来。
叶绮和罗晴立在澄澈的初阳之中,拣了几枝好的折在青竹皮编的摄丝蓝子里,忽然身后蓦然一个黑影飘过,只听罗晴“呀”的一声,一条新上身的石榴红百蝶穿花的妆缎百褶裙上,赫然印上了无数泥点子,这石榴红的缎子最不禁染,一个个红褐色的印子覆在裙裾的花瓣蝶翅上,格外刺目。
叶绮抻起裙幅一看,奇怪道:“雪还没化完,哪来的这些泥水?”
只听密密的梅林之中走出一个人来,散散漫漫地道:“对不住了晴小姐,奴婢才刚不小心,弄污了小姐的裙子,叫奴婢拿回去给您洗一洗吧。”
这个丫头穿着青缎镶琵琶襟的碎花褙子,宝蓝盘花裙,头上梳着一对双髻,簪着一支细细的金钗,眼珠子骨碌碌地转,长了个精明过头的样儿,叶绮认得她是罗昙的大丫头银杏,因斥道:“明儿就是赏梅宴,这样湿冷的天儿,就是洗了也干不了,何况这石榴红的妆缎裙子,纵然洗干净了,也皱巴巴的穿不出来了!”
“有什么大不了的,婶子这么说,晴妹妹岂不是更生气,我回去好生教训她便是!”罗昙从梅林里走出来,尖声尖气地笑道,叶绮皱眉,罗昙倒真会无理取闹,反给她扣上一顶挑拨是非的帽子。
罗昙转身看着罗晴,笑容里掩不住幸灾乐祸之意,“银杏,还不给晴小姐赔不是!”
银杏躬身欲行礼,罗晴却冷声拒绝道:“不必,姐姐的丫头何等尊贵?我可受不起!”
罗昙扯了扯嘴角,不阴不阳地道:“妹妹这是恼我了吧。”
“哪里?我哪敢恼姐姐?听说先前姐姐身边的金杏,不过倒茶时湿了姐姐的花罗衫,就被姐姐打了一顿配了人,如今银杏弄得我满身泥水,姐姐却叫她赔礼完事,可见姐姐的丫头,只在姐姐屋里低贱,出了门就比主子还尊贵了!”
罗昙本就不及罗晴伶牙俐齿,被噎个了绝倒,半天崩出一句:“难道这点小事,妹妹还要打我的丫头不成?银杏已经赔礼了,你爱受不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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