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出嫁（1/2）

被锁的日子并不好过。

虽然铁牛每天都会来给她换药，还嘲讽她的伙食丰盛，这两天都给她养胖了。

但青争心里清楚，有什么东西从她心底消失了。

或许，那是她打小对城主府的向往，也或许是她对亲情的渴望，亦或许是她一心对法术的期许。

然而现在，一切都破灭了。

“这是用你的结珠寒凉草换的，你收好。”铁牛用身体挡住门外小厮监视的视线，递给青争一个小包裹，里面有十两银子。

青争翻看了一下：“这也太多了。”市面上的价格她是知道的，二两银子一株。

铁牛于是便憨憨地笑了，龇出他又白又齐的牙齿：“我师父说了，你那三株品相上佳，可以多给一些。”

“谢谢你，铁牛。”青争这一句谢很真诚，只有每天见到铁牛的时候，她才能偶尔流露出心底的真实。

“你不用谢我，咱们相识一场，都是我应该做的。”铁牛收拾药箱，声音里满是落寞，“你这肿消得差不多了，明天我就不用来了。你娘的病也好了很多，我师父说十去了六七，剩下的，还需要靠她自身慢慢恢复。以后，你成了城主府的大小姐，我们想再见一面就不会很容易了。”

青争看着铁牛这副不舍的样子，突然就想起，几个月前的一天，她娘跟她谈及婚嫁的事情，说前街的屠户家不错，想让她嫁给铁牛。

那个时候，她还怀揣着对修习法术的幻想，脖子一梗，只说她才不嫁。

原来，她娘早就发现了铁牛对她的心思，原来，她娘那时是在试探她的心意。

但过去的已经过去，都不重要了。

青争礼节性地笑笑：“我知道的。”

铁牛似乎还想再说什么，可终究没有再说。

他挎上药箱，出了房门，离开了这里。

当晚，白胡子发现了出逃圣子的踪迹，带着他的一众圣殿人等离开的突然，青争这禁足令也就解开的很突然。

她见天色已晚，正要合衣睡觉，门外，就传来了人声和开锁的声音。

“大小姐，从现在开始，您的活动范围扩大到整个后院。”洛管家在门外喊话，派了樱桃进来。

樱桃红着眼睛，扑到青争身上：“大小姐，快跟我来，顾氏夫人要见你。”

“我娘？”青争黯然，正好，她也想去见她。

顾氏的房间里还残留着苦苦的药汤味道，她披着件红蓝参杂的长袍，倚在床边，等旁边侍立的婢女给她将润唇的水递到唇边，乍一看，倒是有几分当家做主的贵夫人气质。

青争尚未开口，樱桃先出了声：“夫人，大小姐到了。”

“嗯，你们都下去吧。”顾氏的气色明显比之前好上许多，说起话来也比之前多了几分中气。

于是，不到片刻，厢房内就只剩了她们母女二人。

“小风筝，你在这府里住的怎么样？”

青争奇怪她娘语调的平静与和颜悦色，这样看来，她娘还不知道事情的真相。

“娘，我听到了很多事情——”

“你从来没在这么大的府里住过，所以有很多事情都不了解，不要听下人们乱嚼舌根。等你嫁到王府那边，更是要如此，少掺和旁人的事，只管顾好你自己。”

青争没有继续刚才想说的话，她声音冷清地问：“娘，你还爱着父亲吗？”

“当然。”顾氏的回答不假思索，“三郎对我很好的，我一回来，找人给我瞧病不说，还让我住全府最好的厢房，这里的吃穿用度每一样，都是按我的喜好来的。他还说，之前对我的亏欠太多，他做这些绝不是因为你要嫁人临时起意，而是想尽力弥补对我的亏欠，今后，都会像现在这样待我。”

顾氏脸上浮现出少女般的羞涩，忽的意识到不对。“小风筝，你问这话是什么意思？”

“娘，你知不知道端王府是怎样的人家？”青争反问她，“你知不知道每个嫁进王府的女子半年内都会离奇死亡？你又知不知道，王府那边要娶的人其实是洛莉莉，我只不过是怕死的洛莉莉找回来的替嫁！”

说出来了，终于都说出来了，她终于可以放心地说给另一个人听了。

青争本以为，她娘听到这些会跟她一样愤怒，但她想错了，顾氏确实发了火，但不是对欺骗她们的洛城主一家，而是对她。

顾氏掀翻床边的茶碗，怒道：“你又知道什么？你要嫁过去的地方可是王府，王府你懂不懂？那本来就是人吃人的地方，那些女子活不长是她们没本事，你就不会想方设法多活点时间？

“我肚子不争气才生了你这个赔钱货，我把你养这么大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让你嫁个好人家，多收点礼金，提升我在三郎心目中的地位，好让三郎再把我接回来，让我给他生个儿子，好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

青争只觉荒谬：“娘，你不也是女人？你怎么能这样说？”

顾氏轻蔑地哼了一声：“是啊，我是。我投胎的时候没福分不能生为男儿，是我命苦，我认。可我比你懂事多了，我六岁就知道我是夫家的人，所以，只有丈夫的家才是我真正的家，只有嫁人才是我真正的出路。”

不是这样的！青争握紧拳头，她感到指甲几乎切进了肉里，不觉得痛，只觉得苦。

如果眼前之人不是她娘，她一定会说，让她长点脑子。可眼前之人是她娘，这是她无法改变的事实，是她从出生起就必须接受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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