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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瑟5(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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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尝舒适地躺在地上, 惬意地吐了一口气。

机关埋伏?恶鬼妖兽?

不存在的。

凶险的封印下,藏着的是小小一个石室。

虽是初冬, 石室里仍然温暖如春。地上铺着的一层不知是什么,雪白色,厚密柔软, 如云朵一般,四角明珠高悬,常明不熄。

石室一面墙就是碧蓝的潭水,一面镜子般立在那里, 对面是张光洁的石案,很多年前, 盛祝方的盒子就在上面摆着,如今那里空空荡荡。

就先呆在这里, 反正无论是宣文还是清羽,所有的人都进不来。

季玄派了人守着不归山,一定会发现异样。本熊应该是看见了阿尝抛的眼色,说不定会找人来。

暂且等着就好。

阿尝刚刚在山上遥遥望着潭水时, 心中就有种真切的感觉——一定还能进来,这件事应该与修为无关。

这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人人都觉得可怕的碧蓝潭水, 流转着熟悉的仙力,让阿尝一点都怕不起来。

重新聚魂生肌之后, 这百多年来, 阿尝只想躲在小小的十三坊, 与世无争,每天和小妖小怪斗智斗勇,不想再卷入九重天那些纷纭复杂的争斗中。

阿尝常常想,那些事情,只要愿意,躲得开,也逃得掉。

然而并没有。

安稳舒适的十三坊,是季玄造的,将她庇护在羽翼之下。亲切可爱的放马街,是因为有老祝那样的人,才得以保全。

世上哪来的安乐净土,只因为有人挡在前面。

阿尝躺够了,站起来,走到石案前,上下细细探查敲打石案与石壁。不知宙衡究竟藏在哪儿?

宣文手中有祝方,如果能让季玄拿到宙衡,就再好不过。

正想着,墙面上的碧蓝潭水忽然一阵搅动,一个人冲进石室。

阿尝看着他,说不出话来。

两人对视了一会儿,阿尝突然发怒,“你怎么敢跑进来?这潭水那么厉害,你不要命了?”

季玄沉默了一下,无辜道,“你看我不是好好的?”继而皱眉,“我飞过来时远远地就看见你下去了。你现在有多少修为?怎么敢就这么往里跳?”

阿尝心虚道,“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跳下来没事。”

季玄停了一会儿才道,“我明白,不知为什么,我也觉得我可以跳进来。”走过来环住阿尝。

阿尝把头靠在他胸前,“你怎么突然来了?”

“本熊去天宫找我,说你被抓走了,再加上有人报说不归山有异动,我就过来了。”

“所以你带人过来了?宣文和清羽他们都跑了吗?”

季玄耐心地一样样答她,“清羽刚刚和我稍微交手,打不过就逃了。我没见到宣文。没有带人,我着急,自己先飞过来了。”

阿尝默了默。

季玄安慰她道,“不用担心,我过来前,已经知会了镇戍司,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带天兵过来了。”低头看看阿尝,突然道,“你中毒了?”

阿尝笑道,“你倒是能看出来?”

“这次在云泽山打仗,我见过有人中这种魔族的毒。”季玄语气焦虑。

“不用担心,”阿尝自怀中摸出一个小瓶,“我有解药。我掉下来时趁清羽心神大乱,从他身上偷的,他身上就这么一个瓶子,解药十有八九就是这个。”将前因后果跟季玄讲了一遍。

季玄怒道,“你也不知道这究竟是不是解药,只觉得‘十有八九’是解药,就优哉游哉地呆在这里?”拿过小瓶,打开闻闻,神色稍缓。

阿尝心虚道,“我觉得,呃,十有……‘九十’?”

季玄倒倒瓶子,里面只有一颗药丸,给阿尝服下,伸手探了探,方才放心。

阿尝服了解药,再没后顾之忧,一身轻松,踱到石案前,四处摸摸碰碰,“季玄,你也过来找找,不知宙衡藏在哪里?”

季玄奇怪地看了她一眼,走到石案前。

“你看不见?”季玄的手从容地向空无一物的石案上一伸。

下一刻,季玄手中已经多了一个盒子。

深木色的盒子古朴雅致,上面有个简单的铜扣。

阿尝看着季玄,又看看盒子,哑口无言。

“你刚刚真的看不见?”季玄又问。

阿尝摇摇头。

“从我进来起就看见,这个盒子好端端地摆在案上。”季玄平静道。

阿尝结结巴巴道,“我上次来拿祝方,也是一进来,就看见盛祝方的盒子摆在这儿。”阿尝指指季玄刚刚拿了盒子的旁边位置。

季玄没说话,拨开铜扣,盒子里的黑色锦缎上,是一团没有形状东西,像是会发光的淡蓝色云雾,又像是一个光团,里面隐着点点光芒,在一刻不停地旋转。

“宙衡。”季玄道。

“宣文告诉我,古书上说,‘祝方匿于宙衡之中,宙衡匿于祝方之中’,不知是什么意思。可是它们明明都好好放在案上。只是,”阿尝疑惑道,“为什么不是人人都能看见?”

季玄沉吟不语。

“无论如何,宙衡你总算是找到了。”阿尝高兴起来,伸手拿过宙衡的盒子,细看那一团东西。

“嗯。”季玄伸手从后面抱住阿尝,把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和她一起看。

他的气息在耳边轻轻拂过,全身被季玄清冷的味道笼罩住,阿尝渐渐觉得这个石室有点……太热了。

季玄也觉得了,放开阿尝道,“我们出去吧。”

“可宣文还在外面。”

“还怕他不成?”季玄笑一下,“败军之将,何以言勇?再说他有祝方,如今我们有宙衡了。”

阿尝奇道,“你会用宙衡?”

季玄道,“不会。”

阿尝,“……”

季玄笑道,“祝方被你拿出来后,曾呆在我手中一段时间,是以我会用。宙衡这么多年都没有现世,我哪里知道怎么用?”牵起阿尝的手,“不过接应我们的人飞得再慢也应该到了,我们出去看看。”

两人出了封印,外面静悄悄的,居然没有人。没有镇戍司的天兵天将,也没有宣文。

季玄带着阿尝飞起来查看,阿尝奇道,“你的援兵都去哪了?”

季玄却突然将阿尝向身后一拉。

不归山背后,忽然黑压压无数人腾空而起,足有成千上万,个个奇装异服,形态诡异,当先的正是宣文。

季玄见状,拉着阿尝急退。宣文却比他更快,抢在前面手一挥,不归山一座山峰高耸入云的顶端被齐齐削断,直坠下来,发出惊天动地一声巨响。

随着这一削,石阵移动,封印的入口不见了。

宣文此时才笑道,“本想只拿一个宙衡,没想到还白送了一个玄玑仙君。”

季玄不和他废话,非存已经出鞘。

宣文笑道,“你打的是拖到你的援兵来的主意?他们来不了了,我如今祝方已经用得不错,将南天门和北海接起来,他们此时应该还在北海,只怕赶回来还要些时候。”又遗憾道,“可惜云泽山大战时我的祝方还用得没那么好,否则也不至于让你赢了。”

上万的魔族一拥而上,兵器千奇百怪,围住阿尝和季玄。

季玄催动非存,剑吟铮铮,声如洪钟,铺天盖地,多数魔众在云泽山一战时都听过这剑吟,见过非存的威力,顿时心生怯意,不敢上前。

宣文恼怒,喝令魔众继续向前。

可是已经晚了,季玄已经以非存剑气在自己和阿尝周围筑起射出白光的屏障,有不信邪的魔众扑上来,顿时化为灰烬。

宣文冷笑一声,手上折扇刷地打开,扇上闪闪白光向屏障冲了过去。一边喝令魔众一起以法力冲击屏障。

季玄带着阿尝,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只用屏障拖着宣文。

阿尝心想,这样不是办法。魔众虽然法力有限,但是太多了,如果一直这样下去,总有挡不住的时候。

季玄转头低声对阿尝道,“如果屏障破了,我直接去拖住宣文,你先走,我再找机会走。”

阿尝笑道,“我倒是想成全你舍己为人,只可惜我的镯子已经被宣文缴了。”

没了镯子,随便一个魔族大概都能把阿尝逮回来。

“被他缴了?”季玄皱皱眉,好像镯子的去向比眼前的上万魔众还让人忧心。

阿尝笑道,“要死要活都在一起,比较不寂寞。”

宣文有魔众帮忙,眼看季玄的屏障开始微微黯淡下来。

阿尝心想,若是真破了,要怎么想个法子把宙衡毁了才好。

季玄的屏障一角忽然发出爆裂的声音,围攻的魔众一阵欢呼,受到鼓舞,五颜六色的招术纷纷向那一个地方招呼。阿尝摸出鞭子,鞭子蛇信一般在空中一抖。季玄神情肃穆,非存一挽,准备近战。

正在这时,一阵奇怪的声音从不归山脚下传来。

那是低低的号角声,呜呜咽咽,随之而来的是浓重的黑烟缓缓腾起,彻骨寒意压倒人间初冬的清冷,如同无形的玄冰一般包裹着万物。

下一刻,数以万计的黑影从地底冲出,个个黑盔黑甲,无数血红的旗帜在其中飘扬,黑影像能吞噬万物的黑色波浪,冲天而起,瞬间就将天空中无数魔众卷入其中,噬骨化魂,消失不见了。

季玄撤了屏障,对悬浮在无数鬼兵之上的人道,“鬼君,多谢。”

摩冥对季玄与阿尝微微一笑,缓缓近前。

阿尝眼尖,早已看见摩冥身边跟着的人——本熊。

“你也太厉害了吧,”阿尝对本熊笑道,“怎么把摩冥找来了?”

本熊没说话,反而深深先施一礼,用眼角瞟着阿尝,一脸忐忑,“阿尝姐,我其实……其实是幽冥殿的鬼判,奉君上之命,投胎转生到碧水潭畔的熊窝。”

阿尝愣了一会儿,第一个念头就是,臭小子,你居然骗了我这么久,让我一直觉得欠你的,还努力赚钱帮你买房送你去九清院?

本熊看着阿尝的脸色,连忙道,“本来你安稳地呆在十三坊,我就可以走了,只是那时君上说你身边仍然有人不太对劲,让我继续盯着。”

说的想来是清羽。所以摩冥才对十三坊的事了如指掌。

阿尝转头看看季玄,季玄脸上一点诧异之色都没有。他果然都知道。这群人,一个个都是大骗子。

阿尝忽然想起宣文,连忙去看,差点笑出声来。

鬼兵一波又一波,延绵不绝,旁边又有季玄和摩冥随时会出手,宣文只得暂且和刚刚季玄一样,以仙力竖起结界挡着。

真是风水轮流转。

此时,天空中又有人遮天蔽日而来,旗帜鲜明,打的都是天宫的旗号。

看来去北海转了一圈的天兵们终于赶来了。

带着天兵的却不是普通天将。众将领中簇拥着一个人。这人锦衣玉带,眉目凌厉,不怒自威,阿尝当年受审时曾经见过一面——当今的九重天天帝。

见他来了,不归山上下人人施礼,就连结界中的宣文,都没忘记礼数,只是嘴角噙着一点讥讽的笑意。

来得真及时,阿尝心想,刚好在仗打完的时候。

天帝缓缓开口,却是对着阿尝,“你可都好了?”

阿尝莫名其妙,在问什么好了?是说抽元劫鞭的事吗?只得点点头,“好了。”

天帝又问,“我给的灵元丹可都服了?”

灵元丹居然真是他赐的?阿尝一直以为是季玄假借天帝的名义给的。

阿尝点头道,“都服了。”

天帝道,“我那里还有,回去再给你,假以时日,修为必能恢复旧观。这几百年,委屈你了。”

什么意思?阿尝全然不懂。

天帝见她一脸莫名,微笑道,“所谓祝方与宙衡出了封印,必然毁天灭地生灵涂炭,不过是胡说罢了,太角仙君算过,这反而是新帝现世之像。他还算出,祝方也只有你才能取得出来。”

阿尝怒火上冲,你知道得这么清楚你还让季玄抽我鞭子?

连季玄都忍不住,道,“那当初为何还要罚阿尝?”

天帝看看季玄,哼了一声,“我若是不用她逼一逼你,你只怕到现在还藏在韶云司里,天天写你的那种……咳……话本子?”

“我看,你们未必能那么顺心如意。”宣文的声音忽然从结界中悠悠传来。

不知何时,宣文已经坐倒在结界中,面前放着一个通体乌黑四四方方,石头一样的东西。

“你们小瞧了祝方,这东西说起来,真可以毁天灭地。”宣文的语气愉快,“正好你们都凑齐了,我这就用祝方,毁给你们看看。”

一团仙气从他掌中逸出,落在祝方上,原本黑黝黝的祝方瞬间变得透明,里面光点浮动。宣文伸出手,他的手居然穿进祝方里,宣文蹙眉凝思,在光点中轻轻拨动。

忽然之间,数万鬼兵中间发出一声巨响,像是什么东西轰然炸裂,然后是响彻天地的吱吱咯咯的声音,像是什么很硬的东西正在被绞裂,鬼兵们发出惨烈的哀嚎,那一块地方渐渐变成混沌的一团,好像有一只无形的巨手,将那块地方的每一样东西搅碎成碎末。

宣文抬头看一看,笑道,“这才是祝方的真正用法,所过之处,什么都不留。天帝,鬼君,不过都是我手中齑粉。”

季玄默默将手中的宙衡塞给阿尝,低声对阿尝道,“祝方没人能挡,我去抢。”

季玄正色对宣文道,“祝方是威力无匹的神器,却并不是用来杀人的。”说罢,手持非存,向宣文的结界疾冲过去,以全身功力聚于剑尖,刺了上去。

一道白光晃得人睁不开眼睛,下一刻,宣文的结界已经片片碎裂。

摩冥与无数鬼兵天将趁机都朝宣文涌过去。

宣文见季玄不过一击,就破了自己的结界,大惊失色,不再看他,将手伸进祝方继续拨挑。

季玄身边的一大片地方瞬间化成混沌。

宣文见状,受到鼓舞,再去拨祝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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