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1/2）
楠艾突然笑出声来。笑得肆无忌惮, 笑得泪水渐渐漫上眼眶, 将目光碾成寸寸模糊碎片。却一滴泪也未涌落，被她狠狠地忍在了眼中。
大家俱是怔愣, 也甚是无措，瞧着昱琅沉肃的神情, 察觉出事情约莫有些严重。大殿下昱绪同药神君使了个眼色, 几人默默将在场的人带离置星殿。
昱绪拍拍昱琅肩膀：“我们在殿外候着, 吉时快到了, 切莫耽搁太久。”
他语气几分严厉，意为警醒昱琅孰轻孰重，今日婚礼莫要出错。路过姬钰时，大殿下昱绪铁青着脸, 冷冷地剐了她一眼，甩袖同众人离开。
澧兰得护好楠艾, 而沅止放心不下她，遂两人留下来。从楠艾开始笑，她便神色凝重，一刻未松懈。
澧兰听得出她笑声中的苦痛和心酸，想冲过去骂醒昱琅，怎忍心问出那话？楠艾无非就希望他多信任她吗！她对昱琅毫无保留, 毅然付出一切, 他还有何不肯相信？
楠艾平日里虽是大大咧咧, 可关键时刻, 她定会认真慎重。哪怕别人要掏她的心, 她也绝不会将昱琅拱手让人，更遑论以姬钰割下半颗心为代价交换。
楠艾的感情孤注一掷、奋不顾身，又如何会同姬钰提出那么荒唐的交易，她怎可能拿堪比自己性命的感情去交换。
澧兰愁得眉间皱成了个川，可她这次骂了昱琅又如何？倘若他心底不相信楠艾，这便是横在他们之间的万丈峡谷，他永远跨不到楠艾的心间，总有一日裂痕会越来越大，最终难以收场。
昱琅睇看边笑边拍胸口的楠艾，长眉蹙得紧。
他们曾约定过不再谈及当初他割裂半颗心的事，他想与她开始新的生活，不想被过去的错误牵制了脚步，更不愿那成为他们感情的障碍。她当真将他过往的耻辱拿来同姬钰开玩笑？亦或觉得他无足轻重可任意让给别人吗？
可听得这笑声越发如诉如泣，瞥见她眸中水光盈润，昱琅忽觉一阵心慌，好似有什么从指间迅速溜走，他来不及抓住。
昱琅握住她肩头：“楠艾？”
楠艾敛下笑，再无半刻前端坐在殿内紧张、焦急又期盼的新娘子模样，也无半分方才被他抱在怀中羞涩喜悦的心情。
“昱琅君……”姬钰声音恰时插入：“前些日来我找楠艾，置星殿的仙侍也是知道的。我说不能失去你，希望她将你还给我，她说了的，她说假如我愿意割去半颗心，她便将你让给我。我何曾骗过你？” 话语最后声色暗哑，泪水坠坠，梨花带雨。
昱琅转头冷看她：“楠艾说过这些话又如何？我要娶的也只有她，你莫再执迷生事，回云狐岭去！”
楠艾听言，最后那点摇摇欲坠的希望烛光彻底熄灭。他始终不是说‘楠艾绝不会说这种话’，他心里并未相信她，却愿信姬钰的话。毕竟他曾深深爱过姬钰吧？所以下意识觉得姬钰不会对他撒谎？
合着心口崩裂般的痛意，咽下口中莲心般的苦，她愤力挥开昱琅手臂，指尖捏着红盖头的前端，一扯一甩，红布无风飘荡，似她吹散的刻骨深情。
红盖头落在庭院中的芙蓉葵上，红艳相映，仿若她心间滴落的血，染成了刺目的红。
楠艾缓缓走到石桌旁，一一摘下宝钿金钏、坠苏玉簪、花胜步摇。
前方静默未动的姬钰，嘴角终是忍不住翘起一抹难以察觉的弧度，那笑七分得意、三分嘲弄。
昱琅这下十足的慌，忙上前握住楠艾手腕：“大婚典礼要开始了，你拆下来作何！”说罢他拿起玉簪就要帮她戴回去。
楠艾猛地将他手按在石桌上，目光落在他眼中：“昱琅君觉得大婚还有进行下去的必要吗？”
云淡风轻的口吻令昱琅愈发不安。她眼底的冷漠藏冰裹霜，睇看陌生人般的疏离，而不是日夜心心念念的爱人。
她在怒，且是极怒，昱琅幡然醒悟，自己方才犯了大错！
昱琅反手将她手掌握住，急急欲出口解释。楠艾率先开了口：“你送的这些个头饰镯子就搁在这了，还你。婚服是澧兰帮我缝制的，她送我的礼物，我不舍得脱。”
昱琅目颤心乱，见不得她此刻无关痛痒像说着别人的事。他略弯身捧着她脸，想透过她眼里寻出往日的情深缱绻，却一无所获。
“楠艾，别这样.....方才是我错了，我怕你真要将我让了去，一时情急道出那话。无论如何，今日是我们大婚，我们去天宫完成婚礼，好吗？”
楠艾看着他焦急的模样，不禁自嘲，付诸的多年感情竟经不起她人两句话的推敲，半点信任也无，他能毫不迟疑去相信的人终究不是她。
楠艾右手捻诀一握，霎时出现一把暗红色短剑。这是她唯一从归墟带出来的物件，归墟老祖送给她的飞升礼——映雪剑。
映雪剑本来叫做饮血剑，但她觉着饮血太血腥不够秀雅，便改了名字。剑身的暗红色便是此剑吸食鲜血后淬出的颜色。
自打来到天庭，她从未在天庭亮出过此剑，但昱琅和澧兰俱见过此剑。此剑破肤可饮血，当接触鲜血时，剑身的纹路好似细小喉管，一张一缩吸食。若是剑主心不正、气不稳，便会被剑灵吞噬理智，狠戾非常。
昱琅心惊:“你这是作何？”
楠艾淡漠看向他: “昱琅君，有些话我还是得同你说清楚。从归墟来的我并不如你所想的纯真善良，映雪剑舔舐过的鲜血足可汇灌溪流，剑下魂魄散尽了多少我也数不清。因你当初一身洁白来到归墟，我便收隐了映雪剑，从此想做个同你一般洁白的好神仙，如此当是配得上你。
“此时此刻，我才明白，我从来不是配不上你，而是我们的感情根本无法融合，只会排斥。我想要的，你终究给不了，而你想要的，我给了再多也是枉然。你我之间诚然有感情，我也看出你对我的爱意，但若两人并不合适，光靠感情要如何维系这漫长一生？”
楠艾视线移向姬钰，却是问他：“她若真割了半颗心呢？”
昱琅尚未从她话语带来的痛意中回神，正茫然她这莫名之言，猝不及防被她猛力推开，他踉跄退了两步。待稳住身，楠艾早已闪身在姬钰身前。
楠艾手持映雪剑直指姬钰，讥笑道：“你在这儿演了半天怎迟迟不动手？怕痛所以下不了手吗？那又何必跑来惺惺作态！既然搅乱了我的婚事乃如你所愿，那我再如你所愿成全你，帮你挖下半颗心如何！”
姬钰瞠目惊恐地望着她，步步后退，双手背在身后以防万一。她求救地望向昱琅，惊惧摇头：“昱琅君，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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