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1/2）

大元六年。定州。贺府。

贺温觉得西苑那群丫头要吵翻天了。不就是祖母收了京城里送来的几十匹缎子么，大晌午的也不晓得打个盹儿，反倒是兴冲冲地到祖母那儿闹腾去了。

“瑛娘，我先去躺着了。有人来了叫我声。”贺温这几日刚刚喝足了药，困劲十足。

瑛娘，是贺温从小的奶娘，一直跟着贺温。贺温很爱戴这位从小看着自己的奶娘。

只不过贺温还没挨着榻沿，便听得有丫头通报说夫人来了。

贺温叹口气，惋惜地看了榻一眼，只能打了帘子出了内室，同自个儿的继母坐下来。

贺温是贺府的嫡长小姐，今年双七之岁，是第一任夫人的孩子。贺温生母身子骨不好，生下贺温后落下了伤寒的病根，没几年就去世了。现在续娶的南氏出身平凡人家，但是从小家教极好，性格极为贤惠，对贺温也是宛若亲女，现在膝下只有一个五岁的嫡子。贺家前几辈并非是达官显贵人家，不热衷于纳妾，贺温的父亲身边也只有两个自幼跟着他的婢女，生了贺温之后，两个姨娘也接连生了两个女儿。年纪只比贺温小了三四岁。

贺家家风向来淳朴，各安本分是贺府不言明的家规。嫡女与续弦的关系是为亲生母女，姨娘庶女尊卑有序，当家夫人也不会克扣妾侍的用度，不管嫡庶，对孩子十分重视。贺温对那些深宅大院里勾心斗角的话本向来当乐子，觉得自家未免太过安顺。但安顺有安顺的好处，贺温的父亲无后宅起火之忧，一心扑在公家事上，升职也格外顺畅。后来在改朝换代中跟对了人，颇受当今皇帝的赏识，连着十余年在地方上积累经验和资历。这几年，因着贺温父亲的清廉明政，加上天公作美，风调雨顺，定州的政绩越来越好，上京中的赏赐愈来愈多，此时贺家便隐隐有几分新贵的模样了。

南氏一向觉得这个嫡女聪敏过人，乖巧可人，在一些事情面前又颇为老成持重，心底愿与她亲近，连带着后来生下的嫡子都十分喜爱这位长姐。

南氏定了定心神，有些担忧地看着贺温：“温儿这几日又有些不舒服？我瞧着张大夫又开了几副方子。”少女的脸色透漏着稍微苍白，身子骨看起来羸弱得没有少女十三四岁年纪的活力。

贺温安抚道：“母亲不必忧心，我这破身子骨，时时都需要药罐子养着，早习惯了。”贺温看了看南氏身边大丫头抱着几匹缎子，笑道：“母亲瞧着我懒，还给我送料子来，显得温儿倒是有些懒了……对了，府上这几日怎么了，虽说我这几日养病把自己关在院子里，但隔着墙都能闻到喜气儿。”

南氏佯怒：“你这小姑娘，成天就是喝药喝药喝药，别的姑娘喜欢的首饰衣服脂粉你全都不喜欢，蒙在屋子里只知道看书逗王八，活似七老八十的老太君。刚刚母亲院里唤姐儿们去分料子，我瞅着你没来，这不是给你挑了几匹样子好看的拿了过来。”

瑛娘上前接过来，眉目间几分感谢：“夫人这般挂念娘子，老奴看着也是十分感动。”

贺温深知南氏无事不登三宝殿，绝不会因为几匹布料打扰她养病。于是便回头看了看瑛娘“妈妈，您先带着屋里的丫头们出去透透气，我同母亲商量些事情。”

待到屋里的闲人都出去了，南氏脸上露出了几分欣喜，夹杂着一些不确定：“老爷在定州也做了十余年的地方官了，素日里也称得上为公为国。皇上今年派下来巡视考核的官员对老爷的作为十分欣赏，在皇上面前不吝美言。最近上京中传来消息，老爷在入京的地方官名册里。”南氏说到这儿，也不藏着掖着了：“咱们贺家到底是新起的官宦人家，虽说这贺府也在定州待了十几年，但这礼仪规矩免不得有些小家子气，我寻思着找位宫中出来的嬷嬷，教府中的女眷些礼仪姿态，你瞧着怎么说？这一入京，我们女眷代表的是贺家和老爷的颜面，若是一举一动有些差池，很可能会影响到老爷的仕途……”

“父亲入京的事情估计还有几月的时间，这时间倒也不短，我觉得母亲的想法甚好。不过……这宫中的嬷嬷是从何处寻得？”贺温半撑着脑袋，疑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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