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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30(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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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里很暗。绚丽的晚霞已褪去,只有美丽的虚假星光像薄薄的糖霜一样沾在窗棂上。所有昂贵的物件、精致的装饰在暗夜里都失去了意义,只有一个男人站在黑暗里,另一个则烨烨发光。

“……这一邪恶事件不仅仅是对帝国人民的伤害,更是对我们一直坚守的正义与自由之光的亵渎……”

基利威尔·莱伯特站在全息投影前,观看——或是欣赏自己五小时前的演说。

投影是一比一的。两个男人面对着面,一个满脸沉痛与坚定,每一根头发丝里都透着感染力与煽动性,另一个则面无表情,冷静得近乎冷漠,沉思着。

他确实有很多事需要思考。

关于袭击事件的报告——概述和监控资料在另一侧的空气屏上排布开,像矩形的水母浮在深海里,几点批注寥寥地钉在上面。第一艘飞船于10点9分进入盖亚17-10号港口,并插入新忒弥斯号的发射轨道,撞击后的残骸再次击中空港等待区,造成至少二十七名旅客及工作人员的伤亡。这艘灾难之船登记在道尔蒂·格林名下,一个在帕克斯名下某不知名公司工作的第十二级分销商。根据消费记录,她现在应该在长舟座享受长达三周的带薪假期。

问题是,从没有人在长舟座见过她。

一分钟后,第二艘飞船从跃迁点出发并与新忒弥斯号相遇——差一点就是相撞了。同样是个人飞船,主人是个无关紧要的平民,其身份的唯一意义是让他们的船有资格靠近盖亚的港口。

和道尔蒂·格林一样,这艘飞船的主人也已消失了半个月了。

只有第三艘——就是那艘突破港口禁飞令、直接导致新忒弥斯号的毁灭的飞船是不同的。首先,它不是一艘通用型号的轻型民用飞船,而是一艘梭形护卫舰。其次,它并不登记于某人名下,而是属于“快乐亨利货运行”这个个人独资企业。

最重要的一点是,调查警员找到了“快乐亨利”的老板亨利·霍尔本人,至少曾经是他本人的那些东西。他们找到亨利·霍尔的尸体时,热气还没从那摊血肉上散去,就像被删除的数据还没彻底从信息的幽冥中消散一样。

把一堆碎肉拼回一个活人挺困难,但修复损毁的数据则非常简单。显然,无论谋杀者是谁,他都不擅长摆弄光脑。多亏如此,在事故发生后两小时内,警探们找到了世界地图背面的那幅头像——

两年前,“快乐亨利”经历了一趟绝不快乐的旅行,在风琴座遭到了海盗的袭击,亨利·霍尔的独子也因此丧命。而在一个月前,亨利·霍尔接到了一通同样发自埃西提亚辖区边境的信息,恢复的通讯数据中包括了一个年轻男孩的视频片段。

海盗们没有杀死小霍尔——至少那时还没有,可怜的男孩成了海盗们操纵他父亲的提线杆。有了这个突破点,另外两位“失踪人士”之间的联系也很快被找到了——他们都曾在埃西提亚辖区遭遇过海盗袭击事件。

一伙或者几伙穷凶极恶、走投无路的海盗,出于报复心理袭击了剿盗战争的领导者,这动机倒也算得上合情合理,除了一个问题:

伊利安·维尔塔斯并未涉足埃西提亚辖区内的剿盗行动。事实上,这些海盗是自己消失的——就在一年半前。而差不多同一时间,埃西提亚取消了他们的战争牺牲免税申请。

听到这份报告的时候,基利威尔激动得差点没跳起来,费尽全力才将脸上过于瞩目的喜悦掩盖在了悲痛与愤懑下面。他立刻下令,眼眶里还带着热泪,十分钟内一打由他亲自挑选出来的优秀探员(他们没有一个姓埃西提亚)已动身启程,对埃西提亚、海盗和此次的袭击事件间的联系展开秘密调查。

然而事实上,皇帝并不太关心调查结果——他相信,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得出答案,唯一的、自己想要的那个答案。

一想到这儿,他简直浑身都要发起抖来。耶稣老天啊,还有什么比这更好的让埃西提亚彻底完蛋的机会吗?那个自以为是、毫无底线的老蠢货,仗着第二高的民调和第一高的星域占有率,在非公开的议事会上总是对他这个皇帝陛下毫无尊敬,可就是该死地讨选民的喜欢。

但那只是过去的事了,皇帝想。当埃西提亚勾结海盗、谋害英雄的罪证公诸于世,他们可没法子再用一场战争洗清自己的叛国罪名。而只要他能扳倒一个——最强的那一个,事情就很容易继续下去,每一个家族,从最傲慢的埃西提亚到最软弱的卢卡,都将匍匐于皇室脚下。为了这个伟大的图景,任何牺牲都是值得的,包括伊利安·维尔塔斯。

这个名字让皇帝炽热的目光冷下来,指尖不安地在腿侧敲动。

拼图遗漏了一块,空白着一角。

伊利安·维尔塔斯在整起事件中所扮演的角色,正是他唯一无法确定的事。

基利威尔眯起眼睛,钴蓝的目光投向一片模糊的星图上面异常显眼的黄字警告:信号未找到,请重新连接

星图下方是两个半身投影图像,沙色皮肤,红头发,金眼睛,并不常见的组合方式。

投影中,演讲仍在继续:“……帝国不会遗忘任何一位烈士与英雄,也决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胆敢来犯的敌人……”

激昂的演说中,一个同样的声线低声喃喃:“不要辜负我,伊利安……”

此时此刻,伊利安·维尔塔斯正努力从梦中醒过来。

梦境中,他在一片燃烧的汪洋里随波沉浮。这片海域宽广得漫无边际,完全由火而非水构成。通常来说,火是炙热而纯净的,但这些火焰温吞吞、黏糊糊,颜色肮脏暧昧。肮脏的火焰像是浪涛一样将他打下去,又像是沼泽一样抓着他往下拖。他拼命挣扎,知道一旦被拉下去就全完了——不是死,而是更糟的事。他会被火焰吞噬,然后成为另一团火,只知道燃烧、互相拍打、吞没一切的火。

他在梦里挣扎了很久,直到浑身的力气被疼痛取代,信念变得绝望。火焰愉快而邪恶地在他耳边笑着,而他只能徒劳地划动发抖的手脚,觉得自己下一秒就要被淹死在火里。

然后有人抓住了他的手,把他从噩梦里拽了出来。

火焰的触手不再攀着他的脚腕,他们变成了两个快活的气泡,轻飘飘地向上浮去,飘浮进雾一样的星光里。五光十色的星云盘旋着眨动,那是一只无比巨大的眼瞳,世界在它眼中也不过是一粒微尘。它的目光很温和,注视着微尘中的微尘,带着好奇的宽容——

伊利安睁开眼,暗紫色的雾气如波涛般涌动,他的心脏骤然紧缩,几乎以为自己又被噩梦抓住了。然后他注意到雾气后面同样晃动的灰紫与粉银色的粗糙地面,以及胸口传来的微热的压迫和隐痛,终于明白了梦中的波涛来自何处。

他伏在混血背上,无意识地笑了起来:“嘿……莱恩。”

晃动停止了,莱恩松开手臂,将背上的人放下来。伊利安晃了一下,站稳脚跟:“我们……这是在哪儿?”

“不知道——某个噩梦?”

伊利安说:“这比噩梦可强多了。相信我,我刚从那儿回来。我们要去哪儿?”

莱恩活动着僵硬的腰背:“离你的船远点的地方——它刚刚已经炸了两次,保不住还会再来几遍。你的终端卡呢?”

伊利安伸手去摸那张卡片,然后想到了什么,陡然紧张起来:“你——你联系过谁了?”

莱恩梗了梗:“……莉莲。她……她没回我。”

伊利安怔住了。愧疚的蛇咬在他心口,带来无法忽视的疼痛。

他没想到莉莲。在刚刚的一瞬间,他满脑子只有皇帝、莱伯特和埃西提亚,只有该死的局势分析和政治斗争。

他一丁点也没想起来那只他亲手发射的逃生舱,和里面的女孩。

一阵战栗后,他快速地向莉莲的终端地址发去一条信息,然而对方的已读标志始终没有亮起来。伊利安咬着嘴唇,犹豫再三,又给威廉姆斯·莱伯特发了一条,仍然石沉大海。

他盯着光卡,想说点什么安慰或解释的话——逃生舱很安全、她一定没事之类的。那些空洞的词在他舌头上盘旋了很久,他却没办法说出任何一个来。他的嘴唇空茫地翕动了很久,最后只吐出一句毫无意义的话:“我……我很抱歉,莱恩。”

对方没说话,连哼都没哼一声。

伊利安握紧手中的卡片,抬起头:“我真的很抱歉——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的错。”

说出这句话时他一阵战栗,然而这比以为的仍容易许多。紫色的烟——他终于意识到那不是潮湿、柔软的雾,而是某种固态的凝聚物,某种古怪的尘土——将莱恩的神情遮住了,这让伊利安有些不安,可又意外地有些轻松。

他又抖了抖,然后咬着牙将自己平静下来,决心把这当作某种自欺欺人的默许,继续下去:“我……”

“所以你现在想谈谈了?现在?”

伊利安看不清莱恩的脸,耳机中传来的声音也很平静。然而不知怎么的,对方挑高眉梢,金眼睛里目光尖锐得发痛的样子却无比清晰地浮现在他眼前。

他攥紧手掌,克制住伸出手去触碰的冲动,深深吸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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