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溯（1/2）

茫茫旷野中，漫天的火光染红了黄昏的天空，不远处骑着白马的银发男人声音癫狂畅快:“……我用尽了一切手段，终于替代了你，莱希利安，现在我是你了，我才是神选中的人！”

莱希利安浑身的银甲早已破烂不堪，身体上不停鼓出黑色的斑点，覆盖了曾经洁白的皮肤，火焰烧灼了他失去光彩的白发，远远看去，浑身是血，恐惧万分，不停抓挠自己肮脏斑点，跪坐在大火中发出哀嚎的他像是堕入地狱的恶鬼。

“我最后告诉你吧，你是个可怜又可悲的虚构的人物啊！你的喜怒哀乐，你的辉煌不幸的人生，都是被书写好的，被安排好的，全是假的！”

莱希利安早已神智恍惚，但是听到这句话，他还是痛苦地吼叫出声，拼命地想要抓起身边的大剑站起来，却一次又一次狼狈地摔倒在地上。

“布拉洛——”他早已嘶哑的嗓子里传出怨恨的声音，“你这个卑鄙小人！”

“是，我卑鄙，你是高贵的公爵，正直的骑士，前途无量的光明圣子，我是下水道里的老鼠！”男人扭曲了面容，“我活该一文不值！凭什么？就凭你生来是纯血种？”

布拉洛牵着白马在原地盘旋，拉着缰绳的手握紧，不停颤抖，突然狰狞地笑起来，“多么凄惨的样子啊，圣子大人。你也会有今天。看来命运也不是绝对偏心的啊。”

白马上的银发男人本想再好好欣赏一下宿敌的丑态，一个穿红白祭司袍的长发男人走过来，不耐烦地提醒他:“该走了，布拉洛。不要忘了你之前答应我的事。”

“当然不会忘了，祭司大人。我能有今天，都是光明神殿的恩赐，我会为光明神大人付出一切。我们现在就走。”名为布拉洛的男人立即换了一副面孔，笑嘻嘻地骑着马转身，谄媚地对着祭司说道。而长发祭司只是不屑一顾地冷哼一声。

他们身后，是浩浩荡荡的神殿护卫，以及来自邻国的军队。

“莱希利安就这么放在这不管？”布拉洛想了想，不放心地凑近长发祭司。

“他被神圣魔法反噬，死不死只是时间问题了，”祭司头也不回，“也不想想，神的力量怎么可能是区区人类躯体承受的住的。”

布拉洛顿时变了脸色。

“放心，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莱希利安死了，你就是唯一的圣子。我们不会让你轻易地步他的后尘。”

“那就好。”布拉洛松了一口气，骑着白马跟上走远的祭司。

“你真的要这么做吗？”蒙着眼罩的女子哀愁地说道，声音轻的好像在安抚早夭的孩子。

“少爷在等我，”遍体鳞伤的黑发少女看向火焰中绝望的莱希利安，没有犹豫，“谢谢你。西格恩。”

她转头露出了平静的笑容:“之后就靠你了。”

以盲眼著称的圣女西格恩缓缓取下眼罩，看到的只是少女毫不迟疑地走向大火的背影。她垂眸，一行泪水流了下来。

……好热，好疼。神啊，为什么要惩罚你忠诚的信徒，为什么要任由他被背叛，被抛弃，被黑暗吞噬？

莱希利安恍惚地蜷缩在大火里，一贯的信仰完全被摧毁。

他保护的臣民背叛了他，他效力的光明神殿摧毁了他，他依仗的力量毁灭了他的身体，让他堕入地狱。

“哈哈哈哈哈——”

他猛然昂起头，嘶哑地大笑出声。

“少爷！”突然，不远处传来了熟悉的声音。黑发的少女竟然穿越了大火，向他走来。

她狼狈地用袖子捂住口鼻，却还是吸入了烟尘，呛得咳嗽了起来。

“……希露？”莱希利安嘶哑地说道，“你竟然回来了，呵呵，我不是你的少爷。现在的我已经什么都不是了。”

“……你走吧，我放你自由。”

“少爷……”希露放下衣袖，一如既往沉默而深邃的灰色眼睛哀伤地看着他，“我会一直陪着您，保护您。”

“滚！”在少女眼中看到丑陋地如同恶鬼的自己，莱希利安失去了理智，“你以为你是谁，不过是一个卑贱的混血种，别开玩笑了，你怎么可能保护我，滚啊！”

少女提着粘上火星的裙摆，缓缓地在他面前跪坐下来，伸出双手捧住他想要躲开的脸。

“少爷就是少爷，从您斩断我的角的那天，从您把我从奴隶市场救出来的那天起……我就决定要永远追随您。”

“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好说的……”莱希利安抗拒地冷笑道。

少女深沉的眼眸从未改变，她专注地看着他，“少爷，这一次一定要得到幸福。这是我，微不足道的，最后的，小小的希望。”

说完，她在莱希利安怔怔的目光下，淡淡地，安静地笑了。

“希露……”莱希利安伸出手，想要触碰少女从未有过的虚幻而美丽的笑容，却突然感到剧烈的疼痛袭上了额头，他大叫一声，捂住自己的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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