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血的西瓜（1/2）

4.流血的西瓜

从人民公园回家的那趟公车上非常拥挤，外婆牵着蓓蓓挤到后车厢，屠力力紧紧地跟在她们后面一步一步地挪。

一九九九年的公交车上仍是有售票员的，手上一个翻盖大盒子，里面整齐摆放各种面值的人民币。车票薄薄一叶，一滴汗水就能将它融化。每趟公车在车厢后门附近，会专门设一个独座，那就是售票员的专座。司机每到一站，她们便随即报出站名：“锦城艺术宫到了！”然后动手操作“专座”前的按钮，按下去车厢后门两扇折叠的涂漆铁门就哗啦一声打开。公车像只吃人的怪兽，前门吞，后门吐。

售票员已经开始检票了，一边喊着“刚上车的乘客还没有购票的，请自觉购票”，一边往后车厢挤过来。

外婆把一个针织的毛线小袋子打开，倒出两枚硬币在手心。可是他们一行三人，差了一元钱。

一定是刚刚转糖人的时候外婆把身上带着的仅有的零钱都花光了。

蓓蓓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裙摆下是一双笔直的腿，竹竿一般细长。她的票钱无论如何都得给。

外婆瞥一眼瘦巴巴的屠力力，眼神里预谋着一个主意。

售票员快过来了，外婆连忙冲屠力力小声说：“把腿弯着。”

“……”

男孩惶惑地抬起头。

“叫你把腿弯着。榆木疙瘩，笨死了！”外婆的脾气终究暴躁，克制的缰绳稍稍一松，情绪就往外跑。

屠力力知道，自己的身高其实刚踩到购票线。外婆现在强迫他把腿弯下去，不就是想让他逃票吗。

丢脸的事为什么都要他做？

“我叫你把腿弯着，你聋啦！你听没听见？”

眼看着售票员已经走过来，外婆急得用她的膝盖，狠狠地抵撞在屠力力的腿窝上，强迫他“半跪”下去。

真不是什么美好的记忆。为什么外婆留给自己的印象，永远是像个坏人一样？她不光自己坏，还要屠力力跟她一起变坏。下车后屠力力一直悒悒不乐，外婆却心安理得拐进市场，买了好些菜，大口袋小口袋拎满两只手。

蓓蓓突然喊起来：“外婆，还有西瓜卖呢！我想吃西瓜。”她学着大人的模样把一只小西瓜举在手上，掂一掂，又敲一敲。

卖瓜的叔叔问：“小姑娘，要这个吗？”

蓓蓓摇摇头，转而手指向旁边一个大个儿的西瓜：“我要它。”

“不行，买回去就你一个人吃，选个小的就够了。”外婆罕见地拒绝蓓蓓。

“我就要它。”

“选个大的，谁抱回家？你舍得抱？”

“不是还有屠力力嘛。”

其实，有更好的方法。比如外婆把手里的菜全部移交给屠力力，自己抱走那只瓜。毕竟大人的双臂怎么都要比一个小孩有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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