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1/2）

若世确有忘川水，吾愿一饮而尽

楔子

娇樱盼春三日笑，花容人面魂欲烧。

暮春，樱花甚是妖娆，放眼望去，层层叠叠似要与天空接连在一起。

城外，金鳞山上更已被渲染成了一片粉红。一俊美少年缓缓步向山顶，乌发束起，一袭黑衣，显得越发清冷。他负手走到那棵樱树王前，却见一双女鞋突兀的被摆放在树下，微微拧起剑眉，抬头，迎着絮絮飘落的樱花瓣，竟见一白衣人正躺在树干上歇息，露出一双白皙的小腿，脸上盖着一本书，看不见其容貌，但从那白色的裙衫倒也能判断对方是个女孩。不过她好似并未察觉到他的到来，依然保持着那个姿势。少年看着树上那娇小的白衣人，眉头更加紧锁，总觉得一姑娘在光天化日下以这样的姿势休息不成体统，便轻轻咳了一声，想以此提醒对方，却不想树上之人依然没有醒来的迹象，只是稍稍扭动下身子，挪了挪脚，一条小腿便悬了下来，竟差点踢到少年，他很轻易的避开，再看向那支差点惹祸的小腿，一条一指长的粉色疤痕由脚踝位置向上延伸，衬着白皙光滑的皮肤显得甚是刺眼，而那疤并不怎么平整，上端还四散开来，犹如红色藤蔓分支出去。少年一惊，这块疤竟形似樱花枝，仔细看去，红色小斑更是和朵朵樱花无异。这道疤还真是独特！忽然想看看拥有这独特印记之人的模样，该不会脸上也有疤痕吧？如此想着，少年又发出一串清咳之声，故意加重了力道，这声音该吵醒一个人了。果然，树干上的白衣人有了点动静，可姿势仍固执的没有变，只有不耐的童音隔着书幽幽的传来：“喂，你不知道打扰别人休息是很失礼的一件事吗？难道你爹娘没有教过你礼节之事？”真是笑话！他怎不会知道那些？他可是有专人教之礼记的！这个小丫头才真是失礼，竟敢斥责他？正欲开口还击，却发现对方已没了声响，观察半天，才发现她又睡了过去，仿佛刚才在梦呓般。少年觉得有些好笑，她不仅训斥他，还无视他，真是个胆大包天的丫头！好！等到你醒了我再让你知道什么叫礼节！到时你不服也得服！谁让我有这权利！少年这么一想后，便也坐在樱花树下，抬头刚好能看见那无礼之人。

眼皮越发沉重，明知道自己的身份在这野外睡过去是如此危险，但不知为什么，在她旁边竟莫名有种心安的感觉，特别是那樱花的香气，让人感觉越发安神

直到小小的樱花瓣被风吹落在他鼻尖上，他因为酥痒而轻轻打了个喷嚏，终于醒来。一阵轻笑声传进耳朵，睁眼，也感觉到了上方的那道视线，抬头，便对上了那双笑意浓浓的眸子，一愣，她不知何时已经醒过来了，而且正趴在树干上看着他。少年看着那张脸，不仅没有疤，甚至干净白皙得像陶瓷一样，红润的唇勾起好看的弧度，双颊露出一双深深的梨涡，这丫头，虽年纪尚小，但他日定会出落成绝色美人。女孩见少年看着她，问：“喂，你醒了？”“我睡了多久？”“不知道，”女孩嘟起嘴摇摇头，“我醒来的时候你已经睡着了。”“是么？”“你睡觉的样子真好看！”女孩趴在树干上，笑起来，还晃着两条小腿。少年望向那双笑弯了的眼睛，又是一愣，她居然说他睡着的样子好看？哪有一女孩开口就夸一陌生男孩好看的？而且她还说得这般自然，毫无羞涩。女孩见他没说话，便问：“你生气了吗？嗯？难道你不喜欢别人夸你好看？”她继续晃着腿，鼓鼓腮帮子，“那我说你丑好了，喂，你真丑！”少年无奈的一笑，故意说：“你这丫头，还真是胆大包天。”“我爹和师父也总这么说呢。”女孩又嘟起嘴。“哦？为何？”少年饶有兴趣的问。这是他第一次对一个人产生了兴趣，也是第一次在一个人面前没了戒备和警惕，只是和她单纯的聊天。“因为我老闯祸，”女孩说着忽然坐了起来，“哎呀！完了！我溜出来这么久又该被发现了！”说完，她起身，跃下树，轻轻的落地。少年看着她，又是一惊，这丫头小小年纪居然会轻功？！她，还真是有趣。正想开口问她的时候，远处传来焦急的呼唤声，竟是随身小太监泽五，他气喘吁吁地飞奔过来：“主子！主子！您这是上哪了啊？怎么来这了啊！让小的一顿好找！德妃娘娘差点没把小的给扒皮了！说连一个大活人都看不住！”看着泽五欲哭的样子，觉得一阵好笑，忽想起什么，转头却发现那丫头早已不见踪影。对了，他不是还打算要好好教训那丫头什么叫礼仪的吗？不过如此看来，他却并不想让她知道他是谁，因为这样才好玩。

回到寺庙，本来嘈杂的大殿立即鸦雀无声，他恢复以往冷峻的面容，众人见到他纷纷行礼：“殿下！”突然一抹橘色身影拨开众人朝他冲过来，一把抱住他，抽泣着说：“别再这样吓母妃了！”“儿臣有罪，让母妃担心了！”他安慰道。德妃娘娘轻轻松开他，绝美的脸颊上全是泪水，她宠溺的揉揉他的头，柔声道：“下次不许了。”“儿臣谨遵母妃教诲。”

他本是陪同母妃一起来这金鳞山上的护国寺上香祈福，并在此地小住几日。德妃是奈鲶国国主麒王李御璿的宠妃，因边关战事结束而前往护国寺还愿，便获麒王特准携皇子一同到此。

翌日，他告知母妃前去山顶练功，因不想有人打扰便故意撇下泽五独自走向樱花林。其实，他是想去看看那个丫头是不是又在樱树上睡觉了。一路步向樱花林，樱花瓣随着春风飞舞，淡淡的花香随之飘入鼻中。远远看见那抹小小的白色身影正蹲在地上，脚边还有一只雪白的小猫。她乌黑的长发很随意地扎成一束落于胸前，显得有点凌乱，两颊的发丝被风轻轻吹起，她却一点都不在意，只是用手逗着那只小得可怜的白猫。风又将一片樱花瓣带起，淡粉色的碎末肆意飞绕在他们周围，小猫忽然来了精神，立起瘦弱的身子，淡蓝色的小眼珠直直的盯着那些飞物，然后晃动小爪子想要抓住在眼前乱舞的花瓣。女孩看着小猫的样子，裂嘴笑，露出双梨涡。随后她伸出食指点着那些樱花瓣，再侧头看小猫，似在告诉它要接到哪片，它跟知道一般，随着她所指方向再次扑过去，女孩笑得更开心了，发出咯咯的笑声。他站在原地，看着她笑弯的双眼和她脸上那抹明媚的笑容，心里一阵荡漾，原来，世间竟有这般如此清澈而艳丽的笑脸，一个人可以笑得这样开心，她该是多么的纯真和快乐！不像他，早已褪去童真，失去笑容，亦不知什么是快乐，生在帝王之家，小小年纪便已懂得尔虞我诈，即便争位之心并非出自本意，却也注定在权术的游戏中身不由己。

女孩和小猫玩得不亦乐乎，竟也没发觉他。小猫终是玩腻了，一转身向樱树王跑去，展开爪子，扭动着小小的身子便爬上了树。女孩也站起来到树下，望着越爬越高的小猫，依然扬着嘴角微笑。不一会，那小猫居然已爬了一半，这才低头瞅瞅树下的女孩，淡蓝色眼珠闪着微光，许是没料到自己已到了这高度，竟张口叫出声来，微弱的叫声已说明它在害怕。女孩看着它那慌乱的样子，嘟起嘴，小声说：“又下不来了吧？每次都这般淘气，你要再如此我不会上去救你了。”说着脚尖一用力，纵身跃起，来到树干上，可小猫在更高的位置，看着她这一跳，竟吓得一缩，她害怕又惊到它，便索性徒手向上爬去，打算用手接它。他看着她放弃轻功，居然用原始的办法爬树，只是因为怕惊吓到一只猫，心底竟然又有些东西蔓延开来。随即，他也来到树下，望着樱树上那一大一小白色的身影。这一次，她好似听到动静，低头，发现是他，展开笑容，开心的朝他喊：“是你？”他再次被她那笑靥怔住，可他却很快回过神来，因为她还正想说什么的时候却因情绪一激动，脚下一滑，而直直的摔了下来，白裙飞起，竟像只陨落的蝴蝶。他心一紧，快速移动脚步，伸出双臂，那一团白色便重重的落在他怀里，冲力使他脚下一个不稳，便与她一起摔倒在地，后背与地剧烈的撞击让他疼得闭上双眼。忽然想起还抱着她，蓦地睁眼，想要确认她是否受伤，却是一张笑脸撞进眼瞳，身上的人若无其事的压着他，仿佛刚才掉下来的人不是她一样，她盯着他的脸，大笑着说：“真好玩！”好玩？！他瞪大眼睛，她从那么高的树上失足掉下，要不是他，她估计会摔断手脚，她居然说好玩！而她看见他满脸诧异的表情后笑得更高兴，“哈哈，你真傻！为什么要救我？”是！他是傻，傻到主动救她！他有些生气的看着眼前这个不知好歹的家伙，没有说话。而她终是笑够了，慢慢收起笑容，双颊上还留有些淡淡的红晕，使她面容更显得白里透红，娇嫩得让他忽然想狠狠咬上一口，而且她的身上好香，有股樱花的味道。她依然趴在他身上，没有起来的意思，却换了一本正经的样子看着他，这般暧昧不妥的姿势，这样近的距离，还有她望着他已经出神的样子，他竟有生以来第一次感觉有些慌乱，仿佛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手脚僵硬到没法推开她，忽然听见她轻声说：“你长得真好看！”他的瞳孔再次放大，这是她第二次夸他好看，还是这么近的距离，她的红唇快要碰到他的鼻尖，再望向那微翘的嘴唇，应该很柔软，像是受了蛊惑般，他竟想要靠近那樱桃般的小嘴。“啊！”女孩像是想起什么，一股脑从他身上爬起来。他也回过神，自己差点就轻薄一个那么纯洁的女孩了，真是该死！“怎么了？”他看着她慌张的模样。“那孩子还在树上呢！”女孩喊。“嗯？”他没反应过来，随着女孩手指的方向一看，那只小不点还在树上朝他们叫唤着。他踮起脚尖，跃身飞向树，以极快的速度一把抓起那毫无重量的小东西后再次落在地上，正欲将它交于女孩手中，它却已然挣脱他，飞身扑进女孩怀里，而后迅速爬上她的肩头，用那双蓝眼睛戒备的盯着他，真是个没良心的小东西！救了它竟然不知感恩！还真是和它主人一个德行！

“我们已经偷溜出来两个时辰了，该回去了。”女孩对肩膀上的小猫说着，抬手拎起它，抱在怀里。“喂！”听见她要走，他突然觉得有点舍不得，想要留住她，却不知道以什么理由。“你不回家吗？”女孩问。“我我想再呆一会。”他终是说不出挽留的话，也不想让她看出他的失落，于是转身，留给她一个背影。“哦，那我们明日再见。”听见她如此说，他一喜，却还是骄傲的没有转头。看着他的样子，她嘟嘟嘴，转身，快步离去。

听见她走远的声音，他才转过头，终是扬扬嘴角，这丫头不会以为他明天不会来吧？

想起她刚才趴在他身上看他入神的模样，那双眸子明亮清澈，正想着，忽然一抹奇异的光芒刺进眼睛，他寻着过去，来到樱花树下，竟是掉落的一块玉佩。拾起，通透无暇的羊脂玉，精心雕琢而成兽形。这一定是刚才那丫头摔落时从她身上掉下来的，上面还留有她的香味。他从小就见惯稀世珍宝，只一眼便也能知道这块玉佩的价值，这成色和这浮雕的端美工艺都不是一般百姓能买得起的，这丫头到底什么来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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