仗势欺人（六）（1/2）
京城学馆, 举国各地的参加会试的举人纷纷来京城准备参加最后的考试, 京城内不少能够接纳客人的酒楼多数已经人满为患。虽然如今京城各地都住着举子, 但若是说最为热闹的举子聚集最多的地方还是程方所居住的那片鳞次栉比、排列整齐的独立院落。
程方因为来的早所以住的地方还算不错，来自全国各地或年轻或已过而立不惑、亦或者垂垂老矣的考生们在这里以文会友, 偶尔也会言及其所在地方的风土人情，一时之间也算盛况。
“娘，你快看, 有不少读书人都住在那个地方。”衣衫褴褛腹中空空的程进指着远处那片遍布经纶文章的地方。“娘先前不是也说爹爹是读书人吗？说不准爹爹也住在那个地方。”
程进今年刚刚五岁, 因为太过年幼，所以对于父亲的印象已经极其模糊了。但是尽管这几年他父亲不在身边，但经过其母亲黄氏以及祖母的教导和灌输，小小的程进知道他的父亲不是有意抛弃祖母和娘亲的，父亲是进城考取功名去了。
在程进的心中自己的父亲与那些在乡里所见那些身上没有补丁衣衫整齐的教书先生、县里那些身穿锦袍、手持折扇的乡绅是一个样子的。程进也从他娘的口中的知道他的父亲现在至少是一个秀才, 为什么说是至少, 因为他的父亲是去参加科举的，说不准早就已经高中了。
“傻孩子, 那里可都是举人老爷们住的地方，你父亲怎么住得起。”面色土黄头发蓬乱的黄氏无奈的望了望程进指着的方向心中满是苦涩。
那里是什么地方？住上一个月就好好几两银子, 她的夫君走的时候也就带着十几两, 而且如今已经时隔四年, 她的丈夫是否活着都不一定, 又怎么可能住进这么大的地方？
这几年夫君程方杳无音讯不知生死, 就连黄氏自己也不能确定自己的夫君是否还活着。可是这样的话、这样的想法黄氏连想都不敢想。夫君数年不归家, 而婆母年纪又大了, 程进也慢慢的长起来，这整个家就全靠她一个人来支撑，她若是再垮了，这个家就完了。
在程方不见踪迹的前两年黄氏打听了自己所在的周边所有的郡县都不曾听闻有丈夫程方的音讯，黄氏和程母只是一个普通的妇道人家别说是省城会试的地方，就连他们当地的县里都没有去过。但是该打听的都打听过了，家里以前的银钱全都用来给程方当盘缠，甚至家里的几亩薄田也早在十年前卖了给程方读书用。
这几年程家全都是靠黄氏织布谋生，打听结果无望的黄氏听说今年又是科举的年份，所以在来年秋天的时候就连夜织布攒盘缠去省城碰碰运气。不过他们这一走可并不是只有一人，程进年幼、程母老弱，她们才到省城会试就已经结束了。而她们祖孙三人却并没有打听到关于程方的半点音信。
是回去还是接着寻找？在省城门口有两条路，一条是回乡的小路，另一条则是去京城的官道。这一回她们祖孙三人的态度十分明确，一定要找到程方。黄氏他们所在的地方离京城并不远，然而这一切在盘缠用尽、身体羸弱的妇孺面前又变得这么遥远。
“如果爹爹也成了举人老爷，不就正好住在那个地方？”程进不死心的说道。他实在是太累太饿了，此时的他真的无比渴望自己的爹就在不远处那个灯火通明一片繁华的地方。
“雁娘，就到那去吧，既是读书人就一定出手阔绰，再不济也不会出手赶人。进儿已经饿的走不动路了。”程母勉勉强强的弯腰牵起程进的小手，祖孙二人步履蹒跚的朝着不远处的地方走去。只不过程进想去是为了认爹，而程母过去是为了能讨口饭吃。
黄氏见祖孙二人都想去前面那片地方，那么她是没有办法去否决的，换句话说就是她不得不去。算了，这一路大多都是她开口讨饭，这一回既然祖孙二人愿意出面，她就在后面跟着吧。不过黄氏也知道这种事即便是祖孙二人走在前面，但是最终两个人也都不过是在别人门口等待，而最后要开口讨饭的还是自己。
“去去去，哪里来的讨饭婆子！”店小二毫不留情的将打算上前的黄氏拦在了外面，“你别看我们这店小，但是在里面的可都是举人老爷、个个都是文曲星下凡，你一个讨饭婆子脑子是被们挤了才敢乱闯？也不怕折了福分！”
“求求小二哥发发慈悲吧，我婆婆和儿子已经一整天没吃饭了，求求你赏口饭吃吧。”黄氏一如以往一样跪在地上哀求道，而不远处则是眼巴巴在那看着的婆婆和儿子。
“婆婆和儿子？你男人死哪里去了！”店小二毫不留情的骂道，此言一出程进还想反驳不过却早就已经被自家祖母捂住了说话用的嘴。
对于店小二的谩骂黄氏别无他法依旧跪在那里不起来，并且眼巴巴的望着店小二。
“算了，算了，这回算我倒霉，你们往门边上站站，别挡着道。你大爷我去屋子里找找有没有些狗都不吃的东西！”无比嫌恶的看着这不知趣的祖孙三人。
黄氏闻言慌忙从地上起来靠边站，此时的她只知道这次的饭又有着落了，至于什么侮辱和谩骂她早就习以为常。
正当黄氏在门前等着的时候程方刚巧和几个友人从这家店铺里走出来。
“程兄今日所做寒梅诗简直妙绝时人，小弟佩服！”程方身边的一个远方而来的举子恭维道。
“夫君……”原本无望的黄氏不知为何的突然抬头，眼前这个锦衣华服风度翩翩的男子不就是自己离家多年未曾归来的夫君吗？
程方在听见熟悉的声音后从后背猛然间传来一个激灵，他与黄氏怎么也是共同生活了好几年，这个声音他真的是再熟悉不过。
不过以着现在这种情况程方看见自己的发妻找来第一感觉绝对不会是惊喜而是惊悚，他马上就功成名就、迎娶佳人了，可是这个时候却有人想讲这一切全都变成泡影，这种事情换成是谁，谁能不惊悚？
“天子脚下竟也有乞丐。”程方倒是未曾作出反应，倒是他身边的那个举人对此有些许的嫌恶。
“二位官人，可怜可怜小妇人吧，小妇人的婆母和儿子已经好几天没吃东西了。”黄氏借机拉住程方的手，不着痕迹的揭开程方的手臂，果然有一小块浅红色的印记，这个人就是她的夫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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