萍飘几千里(1/2)
云瑾向西一路走过去,才发现这小镇虽小,却五脏俱全。
街口有一个又破又小的客栈,进进出出的人不少。云瑾投了客栈,问了老板,才晓得此处已经临近西北。小镇码头小吃水浅,靠不了大船,故而少有人经小镇走水路;但若走陆路,前面便是去往宁西的必经之路,有些商旅则会选择走小镇抄小路,故而小镇的集市倒也有模有样。
云瑾买了干粮,在客栈留宿了一夜,第二日结了帐,慢慢地骑上马。
她走得慢,因为她此刻仍犹豫不决。
若是回头向东,可以上官道回安靖,或者向东南去广湖。
除了广湖,云瑾早已无路可去,她也想不出她还有什么地方可去。但其实,天地之广,只要她想,总会有她落脚的地方。
云瑾望着前面朝着宁西的小路,长吁了一口气,策马缓缓而行。
天方蒙蒙亮,整个小镇里还瞧不见一个人影,想必日落而息日出而作,所有人现在都还在正蒙头大睡。
出了小镇,前面小路便窄了,一路上岭,有些崎岖难行,不时还有乌鸦被她惊动,哑哑的叫著从空中飞过。
云瑾控马缓缓而行,再行一阵,前面一座小山脚下,似乎有一间小屋。走近了才瞧清楚是一家荒弃的野店,长年失修,风吹日晒,早已破落不堪。倒是可以暂时歇一歇脚,云瑾将马栓在一旁树上,往野店走去。
才到跟前,正想推门,却听屋内“擦擦”两声,似乎是脚步声。
云瑾心念一动,急忙在身上摸了摸,那把挈燕她一直随身带着,几次想还给诩俨,却又几次忘了。她轻轻将匕首拔了出来,笼在左手衣袖之中,悄悄的掩向小屋后门,正想探头从窗子向屋内张望,哪知窗内也有一张脸同时探了上来。两人的鼻子几乎相碰,云瑾几乎惊叫了出来。
那人急忙伸出手来,捂住了云瑾的嘴。云瑾觉着捂着自己的手又冰又小,才瞧见面前是一个大约二十来岁的年轻女子,满脸惶急,朝她拼命地摆手。
云瑾微微定神,点了点头。那女子才松了口气,放下手。云瑾再仔细打量,见她面容白皙,容貌清丽,身上却穿着一件大红的喜袍,心中想起昨日见到轿里的那位新娘子,轻呼道:“你……你不是……昨日成亲……”
那女子拉开后门,将她拉了进去,压低了声音:“姑娘,我是逃出来的。”
云瑾面露疑惑之色。那女子又哀求道:“他们一定会追来的,你帮帮我……”她还要再跟云瑾解释,却听远处东南方隐隐有马蹄声响,似乎有一匹马正急驰而来。
女子顿时脸生惧意,想要跑,却心知自己绝跑不过追赶之人。云瑾见她满身污尘,惶急无措,不由得心生怜惜之意,当即将她拉到角落,七手八脚的除下了新娘的锦衣红裙扔到一旁,又推过一个破柜子,让那女子藏在后面,再在外面盖了好几层稻草。
就这么两下,已是满身是灰,云瑾干脆双手摸了旁边树叶上的露水,将灰抹在脸上,然后抱起红裙,走到前门处,拉开门,坐在地上喘着气。
马蹄声迅捷无比,云瑾甫一坐定,便已奔到近前。云瑾一颗心怦怦急跳,不敢抬头,留意倾听屋外动静。只听得外面人有人大喊道:“喂?”
云瑾回过头来,只见一个满脸虬髯的大汉,骑在马上。她急忙低下头,紧紧抱着怀里的喜袍:“你……你要干吗?”
虬髯大汉跳下马来,从她怀里一把扯过喜袍,厉声道:“这衣服你哪里来的?”
云瑾装作怯生生的样子:“我方才到这里,见到有个女的脱下来……我心里喜欢,趁她走了,便捡来了。
虬髯大汉着急道:“她朝哪里去了?”
云瑾朝着南面指了一指:“就是那边,都有大半个时辰了。”虬髯大汉脸色阴沉,哼了一声,翻身纵马急驰而去。
云瑾斜眼瞧着他跑的远了,不见了踪影,这才将那女子唤了出来。她掏出一锭银子,连着随身的干粮,一股脑地塞到那女子怀里,又出去解了马递给她:“还不快走……”
“我走了,你怎么办?”那女子转头瞧著云瑾,眼光中满是感激之情。云瑾笑道:“我不妨事,大不了回去再买上一匹马便是,你快走……再等那人就追来了。”她又想起什么,将挈燕也一并塞给那女子:“你留着这个,路上也好防身。”
女子急忙推辞,云瑾道:“再不走,万一那人再追来,便来不及了。”那女子心想事不宜迟,走为上策,再不多说,朝着云瑾鞠躬行了一礼,翻身上马,朝西奔驰。
云瑾坐在屋子里,想着当下之计,只有在天黑前赶回客栈。好在天色尚早,她便是慢慢行走都来得及。才走了两步,横道一匹马冲出,方才那个虬髯大汉一跃下马,拦在她面前,大声道:“你的马呢?”
云瑾心中一惊,退后两步:“方才没拴好,自己跑了。我正要回去买马!”
虬髯大汉厉声道:“还想骗人,是不是你让她……”一句话没说完,突然住口,拉过云瑾,用袖子在她脸上蹭了蹭。
灰烬擦去,露出一张清丽的脸庞。
虬髯大汉登时心花怒放,大笑道:“我猜的没错,果然也是个标致娘们。跑了一个,我拿你去赔,说不定还能要个大价钱。”
他脸上都是狞笑。云瑾被他揪住手腕,脱不开身,心中已是着急,不料虬髯大汉跟着便抱住了云瑾的腰。云瑾右手一挣没挣脱,慌乱之中,右手夹住银针向前一送,银针在他右臂上狠狠刺下,虽未刺中穴道,却也叫他痛的不轻。虬髯大汉急忙松手查看,云瑾已经快步跑到了屋里。
虬髯大汉一看手臂暂时无恙,急忙纵身扑上。云瑾晓得自己打是定然打不过,跑更跑不过,只能绕着屋子里的柱子、柜子同他兜圈。
虬髯大汉几次抓不住,渐渐失了耐心,干脆见着什么阻拦之物,便一脚踢开。云瑾见屋里的东西越来越少,自己再无可避之物,横了心,双手各持了一枚银针,径直站到虬髯大汉面前。
虬髯大汉不晓得云瑾要做什么,愣了一愣,才举手来抓云瑾。云瑾却早一步,将两枚银针分别狠狠刺入了他两边手腕的大陵穴中。虬髯大汉只觉得双手疼痛难忍,几乎两掌麻木,大骇之下,却还要冲上来抓云瑾。
云瑾只觉得眼前一个庞大的身躯逼压下来,竟是怎么也躲不过,忽然旁边扑过来一条身影,白光闪处,波的一响,一把匕首已刺入虬髯大汉的左背。
虬髯大汉低哼一声,身子软软垂下,委顿在地,口中喷血,闭上了眼睛。
云瑾惊魂未定,转头向来人瞧去,原来还是方才那名女子。她张着手,神色甚是茫然。云瑾急忙将她拉到一旁,低声道:“你怎的没走?”
女子颤声道:“我怕我走了,他找你的麻烦……”忽然伸出左手,紧紧握住了云瑾的手臂,右手指着虬髯大汉:“他死了么?”
云瑾皱起眉头,伸手去探他的鼻间,气息虽弱犹存。她打量虬髯大汉的身体,伸手拔出了挈燕,在虬髯大汉衣服上擦拭干净,收入怀里,摇了摇头:“咱们不能留在这里,快走……”
女子连连点头,往外跑了两步,又跑回去,重重踢了虬髯大汉身体一脚,骂道:“恶有恶报。”
两人牵了虬髯大汉的马,一人一匹,急忙向西北行去。
一直跑到一个小村子里,有好心村民收留了两人一夜。云瑾这才晓得,这女子名字叫黎玉华,年纪已二十有五,自幼同兄长黎玉山相依为命。
黎玉山在宁西一座三清观里做庙祝,她也随着住在庙中,做了女道士。
那日虬髯大汉来观里讨水喝,她便好心给他水粮。可没想到这虬髯大汉,见她姿容不俗,过了两日又兜头回来,趁着众人不防备,将她掳走。
原本他想将她卖去安靖大户,也好多赚一些,可黎玉华一路上几次逃走,他嫌麻烦,就在这镇上寻了一个土财主,将她卖了,捞一笔便算了。可当夜还是被黎玉华逃走,人家找他要人还钱,他便急急忙忙追来了。
云瑾问她宁西城的情形?她说宁西城地处偏僻,西连边塞,一贯是朝廷流放重罪之人的地方。若说风景,西边有条渝江,乃是暮江的源头,平日里翻腾汹涌,气魄极大。只是渝江年年发大水,冲了许多人家,前年、去年天气干旱,没多少雨水,因此这两年还算安稳。
她要回宁西,云瑾怕路上再遇到强人,两人沿着官道行走。靠着两匹马和孟无咎给的那点银两。白天行路,晚上早早便投栈。路上有去塞外的商队见她们两个姑娘落单,便好心叫两人跟他们一起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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