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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外浮溟兴(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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缙南息霞山的山峰,四面俱是是乳白色的浓雾。

云瑾和高中举就在这清晨的浓雾中上了山。山高、天近,高中举甚至已分不清面前围绕着他得,是云,还是雾?

他只有跟着云瑾走,虽然不晓得走到那里去。

山风拂过,东方已现出了灰蒙蒙的鱼肚白,眼前出现了一座小屋。

两间屋子,是竹子搭建的,藏在云雾中。

云瑾站在这熟悉的屋子前,竟然一时不知该做什么好。

过了片刻,她推门进去。

屋子里很整齐,丝毫不乱,但灰尘颇厚,显然已经尘封多年无人涉足。但是角落里有一张椅子的椅脚不知被什么弄得开裂了,墙上挂着的几幅字画上都有不少污痕,唯有十分熟悉这屋子的人才能看得出来。

显然,这屋子曾经被人小心翼翼地搜罗过,才会留下这些行迹。

云瑾站在屋中,愣了许久,唯一想到得,便是要将屋子收拾一下。她左手不便,好在有高中举帮手,两间斗室仍是足足打扫了大半日。直到夕阳映照时,才堪堪将屋子拾掇干净。

云瑾推开窗格,看着窗外的云雾。

夕阳降坠,晚霞满天,从西处斜斜地照下来,照在窗前的桌椅上,将四面抹成一片金黄。

一瞬间,眼前似乎看到了爹爹。

从前爹爹就是时常坐在窗前,一手搭在旁边的茶几上,一边慢慢地品着茶。

云瑾不由自主学着爹爹,将自己的右手搁在了茶几上,忽然瞧见手下的的茶几竹面上,刻了一个浅浅的云字。

这字刻得歪歪扭扭,甚不起眼,一瞧就觉得是儿童顽劣,无意间刻下的。可云瑾却扶案而起,心中大是惊奇。

这个刻字她是自小就见惯的,可如今回想起来,她自学字起,从来也没有在这竹几上刻过字。何况这间屋子从来都是她一家三口居住,除了她再无别的孩童。

莫非是爹娘刻下的,提醒她这茶几有古怪?

她蹲下来,仔细地瞧着茶几。这个茶几以竹制成,样式一目了然,只有四条腿加一个厚几面,并无抽屉。就是一个普普通通毫不起眼的茶几罢了。

云瑾想了想,伸手在茶几四处按动,也并无动静。她皱着眉头思索着,高中举见她举动有异,走过来,掌中运气,在茶几一角轻轻拍了一下,才有“喀嚓”一声。

两人俱是一愣,高中举又运劲,在四个角分别拍动,又有“喀嚓”之声传来,但是茶几再无异相。云瑾低声道:“爹爹多爱研习伏羲八卦,只怕也是同八卦有关。”高中举闻言,面朝窗户,在几面上,按照八卦方位一一按下,可仍无动静。

云瑾坐了下来,望着窗外。

荒林深处,夕阳的霞光,从林梢枝叶的空隙中漏下来,给地上铺下一片暧昧的色彩。

云瑾瞑目沉思,思索爹爹从前做过些什么?

自小到大,她最喜欢赖着爹爹,爹爹写字也好,炼药也好,她总是会去打扰。不过爹爹也从不在意,反而放下手中的东西,抱起了她。

爹爹会将她抱到窗前,问她:“青鸟,你可晓得咱们住在哪里?”

每一次,云瑾的回答都不一样,有时候说“在山上”,有时候说“在林子里”。可每一次,爹爹都会笑着纠正她:“咱们的屋子在山上,山上抬头便可以瞧到天,天上有云。风水变化方成云,云便是咱们的姓氏。你记住了:山天风水,方有云……”

而她则一直都是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云瑾突然睁开了眼睛,望着高中举道:“山为艮,天为乾,风为巽,水为坎。”高中举会意,以内力顺着艮、乾、巽、坎依次一按,就听到“咯嘣”一声,竹几面向上弹开了。

两人很是惊喜,朝下面看去,里面是一个浅浅的匣子,匣上有扣,入手颇轻。高中举以火石微晃,这匣子丝毫不损。他惊奇道:“这匣子不惧水火?”

那么其中所放之物,必然是不欲为水火所损。

云瑾忙将匣子打开,上面只有薄薄的几张信笺,展开一看,上面字迹娟秀,竟然是娘亲的笔迹

只见信上开头便写着“青鸟孩儿”,云瑾顿时怔住了。

她没料到这信是写给自己的。

高中举已先一步避坐到了远处。云瑾缓缓展开信笺,又看下去:“你爹爹中了我的蛇毒,家破人亡、骨肉分散在即,娘亲心中千言万语,却不知如何同你说起。

我生于安靖,爹娘以捕蛇为生,不幸为强人所害。我幸蒙聿王相救,拜为主人。墨剑门人广布天下,江湖人更以墨剑门马首是瞻。聿王设计迫陆师叔引我入墨剑门,欲取而用之。

聿王染病,我为他寻觅良医,结识你爹爹,并引荐聿王。墨剑门上下仁善,师父视我如女,未曾有半点怀疑。后又得你,虽觉吾生幸甚,然心中亦愧不可言。

你爹爹所著风物志,独差郢州一篇,他故而前往楚王府任事,不料竟酿成大祸。聿王于我有活命之恩,更有主仆之义,我如今是进退两难。

区区蛇毒,你爹爹可轻易解之。若他生,我以死报聿王,若他死,我必相随你爹爹。

娘亲唯一不舍之人,便是我的青鸟孩儿。你不知江湖之险,又无武艺随身。聿王要害之物在你爹爹手上,他定会千方百计斩草除根。为今之计,娘亲索性将你托给聿王,以示忠心,天下人众目睽睽,他不得不保你性命。若你有丝毫不测,墨剑门绝不会与他善罢甘休,他必不敢轻举妄动。

纸短言长,寥寥几句,难说一生恨事。娘亲孤注一掷,唯盼我的孩儿一生无虞。”

这信虽然没有落款,但的的确确是娘亲亲笔。其中字迹潦草、多出错字,且称呼杂乱,显然是娘亲出事前匆匆写下。

其实这信里所述之事,云瑾早已猜得七七八八。当是聿王未称帝时,不知因何缘由,要杀爹爹。娘亲无奈之下,遵命从之,给爹爹下了蛇毒,可她自己心中也早存了必死之心。她胁迫聿王抚养云瑾,聿王无奈之下,不得不将云瑾收留在府里。

云瑾又重头再读一遍,却瞧见信的右下角,盖有一个印记,其状精美,似曾相识。她突然想起,当初衡俨的玉扳指上似乎也是一样的纹饰。

怪不得当初先皇交给衡俨的匣子中,只有三枚御林军的令牌,那一枚玉扳指,正是玄武营的信物。他将玉扳指交给衡俨,便是将他生前安下的所有内外眼线,皆交与了衡俨处置。那夜贵太妃身旁的宫女,阻止衡俨饮下毒汤,便是因为她也是玄武营的人,见到了衡俨手上的玉扳指,举止方才变得异常。

云瑾思忖许久,将信递到高中举面前。高中举虽有些奇怪,但仍是接了过来,瞧过之后,叹了口气,又将信交回给云瑾:“师姐舐犊情深,这信你自己收好吧。”言下之意,却是人死罪消,他对云瑾娘亲从前之事,不欲再做追究,更不会告知章华清。

云瑾无奈苦笑,想将信放回,手指一碰匣子,忽觉匣底略为松动,她想了想,用拇指在匣底使力一捏,这匣底竟然被对折提了起来。

原来匣底竟然只是一个夹层,下面还有乾坤。

下面依次放着的是一本书,三封信。

云瑾拿起书随意一翻,里面按天下州郡分篇归置,每章内详述当地的天文地理、河川矿藏,兼有兵家攻守之势。在缙南这一篇中,还记载了缙南息霞山盛产火油,以及火油提炼之法。

想必这就是先皇和楚王都想得到的风物志,只是封面空白,还未来得及取名。

另外那三封信,下面两封并未写字署名,最上面那封,信封上写着“吾妻琇莹亲启”。

琇莹是娘亲的闺名,字也正是爹爹云休手迹。

信的背面用火漆封住,显然娘亲并未拆看。

云瑾长吁了口气,轻轻撕开了信。爹爹的字行云流水,行间整洁,偶有涂改,倒像是深思熟虑后写下的:

“琇莹吾妻,

聿王为人,其心大,其志不坚;外宽而内多猜忌,实非明主。汝为聿王谋事,举步维艰,更有与墨剑门反目成仇一日。余心实不忍,乃赴楚王府谋事,一为著书,更为汝谋脱身之计。

岂料聿王狼子野心,竟至于意图弑父夺位,且被人欺诱,诉诸笔端。他与谋事者往来书信,余已先楚王一步而得之。

他得知此事,必教汝来夺信害余。

余甘愿而死,汝不坏主仆之义。匣中一书,余新近著成;聿王之书信,汝可留而挟之,使其放汝与青鸟离去。

浮生若梦,为欢几何?

余于梦中得汝、得青鸟,一十六年,平生愿已足。

汝与青鸟,当效庄子鼓盆而歌,休做俗人状。

云休绝笔。”

云瑾怔怔地看完爹爹的信,心中又惊又惧,连忙又展开另两封书信,果然是聿王与人商议意欲谋逆,其中一封,更有“诛无道,夺其位”的话。云瑾想起聿王临死前,说多人因他而死,他内心难安,他更叫着“先皇”两字。那时云瑾心中虽然疑惑,但绝不敢想到聿王弑父之事上去,可这两封信却是聿王亲笔的铁证。

爹爹早已知晓娘亲的身份,生怕娘亲将来事情败露难以在墨剑门立足,故而一心为她谋划脱出牢笼。他与关至臻的书信往来中,从来不提与娘亲有关之事,或许也正是处于为娘亲遮掩之意。

毕竟吐露越多,便容易叫人瞧出破绽。

聿王被楚王逼迫多年,再无耐心等待,决意害死自己的父亲以图皇位,可他行事不密,被楚王拿到了他的谋逆罪状,又被爹爹中途截获。爹爹当即便将桃夭九针交托给关至臻,又写下这封信,同娘亲说清真相。而他自己,却甘愿受娘亲蛇毒相害,只是服下拖延的药,意图护送娘亲和云瑾到广湖,以保平安。

可娘亲当时只怕已经心神错乱,仓促之间根本未留意到这夹层里的东西,只匆匆留书给云瑾,只盼云瑾日后知道真相。这阴差阳错,终使娘亲在遇龙峡以死相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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