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兄弟叫阿灿(1/2)
我在东正电子厂干到第三个年头的时候,心情复杂得胜过研发核武器。
很多次都想闪人回家种药去,但每一次都下不了决心。
原因无他,三年的打工生涯,一事无成。
没房没车没地位,甚至可怜到一个女朋友都没谈成,自感无颜面对家乡父老。
我得承任我是一个内心非常脆弱和极度敏感的人,任何鸡毛蒜皮的小事都能让我伤春悲秋,感慨万千。
对于工作,对于生活,我一直持消极态度,疲于应对,得过且过。
有时候低沉到自我放荡,将辛苦挣来的血汗钱大方花费,买酒买色,全然不顾明天还有没有饭吃。
直到遇到我的兄弟阿灿。
阿灿成为我的同事是在一个死气沉沉连树上的知了都懒得鸣叫的下午。
我所在的那条流水线不幸成为了厂里最赚钱的线别——这可不是什么好事情,有一点大家必须心知肚明,金钱是老板赚的,力气是大家出的。因此顶着“效益第一”的名头,我们又忙又累又郁闷。
也就是在那一天,我向我的主管递交了辞工单,焦急等待他的审批。
主管皮笑肉不笑地向我走来,问我辞工的缘由,是不是家里有急事之类。
作为一名老员工,我皮糙肉厚,谁都不怵,天王老子来了又怎样?于是很不给面子地抱怨了一通诸如起得比鸡还早吃得比猪还烂干得比驴还累住得比猪还差……
我本以为主管会一怒之下大叫一声岂有此理然后叫我赶紧滚蛋,但她没能如我所愿,这娘们儿太能忍辱负重了,或者说太有涵养了,听了之后反而哈哈大笑,笑声持续了三十七秒,她说:“现在厂里的人力资源极度匮乏,所以无论如何我是不会放你走的!”
当时我心想,既然你无情,那也就别怪我无义了,拎起车间里的一把笤帚就想往这女的身上招呼。
她也不是省油的灯,千钧一发之际亮出了杀手锏。
“你看这样行不行,我知道你很累,我向你承诺,第一,给你加薪,每月200元。第二,再给你找个帮手。你觉得怎么样?”
女主管一脸诡笑地看着我,好象是鬼子抓起一把糖来引诱中国的小孩子说出八路军的下落一样。
我深知她的套路,凡事讲究一个“拖”字,先拖下来再说。以前也有不少次,她答应为我升职或是调换部门,基本上她的承诺就像永远无法兑现的空头支票,我是不会再信她了。
但是这次,她似乎动真格的了。
她立马领来了阿灿。
“他叫刘灿烂,刚进厂的新员工,多教教他吧。”
然后又说:“月底发工资的时候,如果那200块没加上去,你来找我!”
“说话算话吗?”我仍然将信将疑。
“一言即出,驷马难追!我作为一个领导,言而无信,怎么能带好队伍?”
女主管走后,我开始仔细打量眼前这个男人。
三十来岁,个头不高,体格不壮,长得也不能去演偶像剧。
总之不高不矮,不丑不帅,一切都还凑合。
“愣着干嘛,干活啊!”
我一声令下,他就跟着我呼啦啦干开了。
对待新人,我一般不会客气。
工作中,阿灿很卖力气,但总是做不好。
不是做出的质量不好,而是效率太低。
我常常警告他:刘灿烂,你这个样子是不行的,太慢了知道吗!
阿灿就会慢吞吞地纠正我:你叫我阿灿就可以了,其实我也想做得快一点呀。
作为师父的我,真是拿他没办法。
阿灿行事作风整个看上去不像这个年代的人,无论干什么,总是慢悠悠的,不急不燥。
我曾取笑他,你是不是山顶洞人呀?老家是不是神农架的?
阿灿的幽默这时才会显露出来,他作出一脸认真的表情,真诚地说:“你真是太了解我了,我打从远古时期穿越过来的,虽然比你早上了几万年,其实我还年轻啦,只是长得老成一点罢了。”
后来我知道,阿灿已经三十三岁了,属狗,跟那个写而忧则唱则赛车则拍电影的八零后偶像韩寒是同龄人。
渐渐熟络之后,阿灿更令人琢磨不透,因为他不爱讲话,大家都觉得他城府很深,但我看未必。
他只是不愿跟陌生人讲话罢了。
有了阿灿的加入,我的工作轻松了许多,因为毕竟一个人的事情由两个人来完成,劳动强度便降低了一半。
没事做的时候,我便带着他四处跑,在厂里来回地转。
我常以过来人的口吻为他介绍,这里是干嘛的,那里又是做啥的。
因为我是他的师父,我尽量把自己往渊博里伪装,好象这世上就没有我不懂的事情。阿灿也像一个敏而好学的学生一样不耻下问,这个时候他的话语就像爆米花一样噼里啪啦嘣出来。
我不禁联想到《大活西游》的那个絮絮叨叨没完没了的唐三藏,只不过角色转换了,徒弟碎碎念,师父一脸怨。
后来一天,阿灿突然说要敌职,大家问他为何,他一本正经地说:“我老家的孩子病了,很严重,老是哭,他奶奶照顾不过来,我也没心思干下去了!”
大家便信以为真。
包括我在内,都被他忽悠了。
因为看他的表情,眉头皱得跟树皮一样,好像再不回家,孩子就要断气了似的。
主管起初不允,理由和对付我的差不多,厂里不许轻易放人。
阿灿非常男人地拍案而起,将主管骂得面红耳赤:
“你还有没有一点人道主义精神,有没有一点人情味?你家就没有孩子,你家的孩子就不生病了……”
主管:“我还没有结婚——”、
阿灿:……
阿灿:你是因为长得丑,胸又平,心又坏,才没有男人要吧?哈哈哈……
主管气得七窍生烟,不得不妥协让步,心不甘情不愿地签了字。
阿灿办理离职手续的前三天里,他的性格似乎一下子开朗了起来。
这种突放式的高调活泼震撼了所有人,以至于我这做师父的都无法理解,外加目瞪口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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