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四（1/2）

顾荫笑着的脸一下子没了血色, 喉咙里跟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 连最简单的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了。

睁着的眼睛里再也没了别的东西，只剩下打翻在垃圾桶里的玉米粥。

嫩黄的颜色一点点消失, 被一种灰沉的颜色慢慢覆盖。

她觉得心里有块角落倏地痛了起来, 比顾旺田当初骂她是个赔钱货、埋怨自己当初为什么不直接掐死她的时候还难过。

林曳第一次看见顾荫这样，她在自己面前总是元气满满的，就算自己再不耐烦，脾气再怎么差的凶她, 她也从没露出过这种灰败的表情。

一瞬间脆弱的，让人连碰都不敢碰她一下。

林曳从没想过自己会做错什么, 但这一刻，她有点自我怀疑, 这件事, 她是不是做错了。

顾荫没有发出声音，既不质问她, 也没委屈的哭诉，她只是直愣愣的盯着垃圾桶里的那碗粥看，紧接着，眼眶一点点红了起来。

林曳觉得自己该说点什么, 但不管说什么，都不能抹去她把粥扔了的这个事实。

想到这一点，她就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她抬脚慢慢朝顾荫走过去, 顾荫突然转过了头, 视线对视上她, 林曳顿时停在了原地，一只名为愧疚的手抓住了她的脚跟，令她动弹不得。

顾荫的眼睛已经红了，眼眶里似乎有泪，她说话的声音几不可闻，“学姐，我前几天拿来的，你都扔了是吗？”

“……”

那双总是藏了光芒的眼神终于黯淡了下来，如一片死灰一般，只剩下了灰暗。

她之前最厌恶她眼里璀璨的光，这一刻亲手毁掉了，却并没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心头有点涩，就像伸舌在没成熟的柿子上舔了一口马上又收回来了一样，味道已经钻入了心底，怎么也没法忽略。

顾荫是喜欢林曳的，她很想和林曳做朋友，正因为如此，她才愿意无条件的对她好。

但是，这一刻，她的信念动摇了起来，她开始怀疑，自己跟林曳，到底能不能成为朋友。

她一直认为，就算是两个完全处在不同世界里的人，只要其中一方够努力，那么最后，两个人可能也可以成为很好的朋友。

但是，垃圾桶里的这碗粥，似乎在无情的嘲笑她，不管她再怎么努力，两个不同世界里成长的人，是永远不可能做朋友的。

顾荫这样想的时候，也知道从某个角度来看，她是钻牛角尖了。

但是，她忍不住，似乎是心里压抑着的情绪终于爆发了出来，此刻她除了任由负面情绪影响着她，再也没法从容的告诉林曳，学姐，我没关系。

所有的不在意是假的，所有的不求回报是虚伪的，她只是伪装的，都快把自己骗过去了。

她想和林曳交朋友，是真正意义上的朋友，而不是像现在一样，总是时不时会担心，林曳会不会下一秒就踢开自己了。

顾荫不是被宠大的人，这辈子最缺的，就是三个字，安全感。

一旦自己打破了那道护着所谓的安全感的城墙，里面虚幻想象的安全感就会跟空气一样跑出来，没几秒，就会跑光了。

而没了这股自己假想出来的安全感，她就不是什么事都可以微笑面对的顾荫了。

现在，她的安全感快跑光了，有阵声音跟着跑出来，一字一字冰冷的告诉她，顾荫，永远得不到的东西，你该放弃了。

“对不起。”

林曳这辈子没道过几次歉，高二那年和华棉吵了最激烈的一场架，怒不可遏的华棉指着她生气的大骂，“林曳，你他妈不跟我道歉，我这辈子都不会再理你，也不会再把你当朋友了！”

说完，狠狠擦了把落到脸上的泪，转身大步走出了她家的门。

林曳没道歉，华棉也跟她倔，冷战了一个月，谁也不肯服输。

结果，华棉没撑住，托人传了张纸条过来，上面写着别扭的三个字，“我道歉。”

那是她们认识这么久以来，唯一一次吵这么长时间的架，最后，华棉服了输。

事后华棉一脸不甘的告诉她，“林曳，你千万不要被我知道你会跟人低头，他妈被我知道，我一辈子都唾弃你！连对我你都不肯道歉，还会有什么人能让你道歉！”

华棉自信的认为，这个世界上，除了自己，没有人会再这么关心林曳。

她们是一辈子的朋友，所以，她得不到的道歉，并不希望另一个女孩子可以得到。

这个，就叫做友情里的嫉妒心。

林曳没反驳她的话，“我不会碰上这种人。”

华棉高兴极了，“那肯定。”

……

林曳的脑子里跟倒了一堆浆糊进去一样，混乱得很。

等她听到自己说了什么时，下意识的反应，是看向顾荫，她想知道，顾荫会有什么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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