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宴（一）（1/2）

劳伦斯，首都，阿尔斯特，莱德城堡。公历4100年，11月。

金碧辉煌的宴会厅内一片嘈杂，笑闹声与酒杯碰撞声不绝于耳。

“好久不见，卡莉女士的美貌更胜从前了呢！”

“哎呀，邓恩先生您真是的……”

“为了莱德家族！”几位年长的男性宾客不知说起了什么，略显激动地碰杯致意。

高高的天顶上满布着不知名的五彩斑斓的繁复花样，每个人在仰视之初都免不了一瞬眩晕。然而比起这些，寒夜中依然温暖的可怕的会场，以及那更加热烈的氛围也不禁让人觉得晕乎乎的。

在这超过了建筑物这一认知的巨大会场边，一道纤细而华丽的阶梯螺旋而上。这阶梯如此远离人群，以至于初来乍到者几乎无法注意到它。

以及默默倚靠在栏杆上的那个男人——

纤长有力而略显苍白的手指摩挲着银酒杯外镂空装饰的月桂树枝，鲜红而浓稠液体沿着光滑的杯壁颤抖了几下，片刻安静地聚拢回杯底。一双灰色的眼眸从恢复平静的小小液面挪开视线，冷冷扫视过这喧闹非凡的大厅。

一瞬间，万物静止了。从发丝到脚趾，一道深邃，冰冷，寂静的阴影扫过，所有人都感到自己仿佛回到了赤|裸的初生婴儿，从灵魂深处打了个冷颤。眨了眨眼，大厅喧嚣如常，方才的宁静只是错觉吧。端着托盘的侍者忙碌的穿行在华服宾客间，而燕尾服与晚礼裙们三三两两地聚集在一起，男士们低沉、富有磁性的嗓音夹杂着女性的娇笑，此起彼伏。整个会场灯火璀璨，乐池里的乐手们也卖力地演奏着不知名的欢快的圆舞曲。

“阿拉格果然盛产宝石啊，不过即便是这样璀璨的蓝宝石和小姐您美丽的眸子比起来还是显得暗淡无光……”

“邓恩先生果然是传闻般的巧舌如簧。是又想推销从哪里收购来的新首饰了吗？”

“哪里巧舌如簧，还不是什么都骗不过聪慧过人的莉莉小姐！不妨来瞧瞧这条冰晶石项链，这样纯净没有丝毫瑕疵的大块晶石可是世间少有……”

“啊！”一位端着满盘子高脚酒杯年轻侍应发出了一声惊呼，差点被一个步履匆匆的微胖中年人撞倒。这个倒霉的年轻人被一把揪住领结，承受着来自顶头上司的低声怒吼“看到菲佛少爷了吗！”然而只能战战兢兢地摇了摇头。“小混蛋！”管家阿布纳恨恨地跺了跺脚，壮实的身子滑稽地抖动了几下。

……

“万分抱歉，朱利安大人……菲佛少爷他不见了。”

诚惶诚恐的管家阿布纳弯腰低头，向身前之人报告了这一消息。尽管距离足有三十步之远，他还是难以压制住心中的恐惧，这恐惧从每一个毛孔中蒸腾而出，让他禁不住哆嗦起来。虽然大厅四周密闭，窗户也装饰着彩色水晶并不能清晰地看到外面，阿布纳却毫不怀疑这个男人正在观察着庭院里的景象。

眼前的男人轻轻颔首。

然而倘若我们恭恭敬敬的管家抬一抬头，就能看到被奉如神明的朱利安大人脸上浮现出与“神明”二字极为不符的微妙的无奈表情。他略微抬了抬举杯的手指，示意管家可以离开了。

“那么属下告退。”

忙不迭缩到大厅角落的阴影中，阿布纳终于背靠墙壁长舒了一口气，掏出真丝手绢擦拭着脖颈间的冷汗。尽管出任管家几个世纪了，阿布纳依旧不敢妄称了解这位大人的想法，无比强大的存在感甚至使人难以直视。没有人知晓他的年龄，灰色的眼眸里仿佛装着整个世界，而他一手建造的莱德帝国的历史比阿拉格山脉更悠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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