昼之季与夜之季（一）（1/2）

劳伦斯，阿尔斯特郊外，拉内尔村。公历4101年，2月。

暖暖的阳光洒向开阔的土地，以及散落在田地间耕作的农夫们身上。雄性云雀婉转嘹亮的求偶之歌回荡在人们头顶，与悠悠飘过的云朵交相呼应。田边的红树莓枝桠间开出了白色的小花，星星点点缀在大片绿色中，相当讨人喜欢。在田野间伸开双臂深呼吸仿佛能闻到甜美的青草香。

“昼之季”，这正是劳伦斯一年中最好的时光——当然，这仅仅是对于人类而言。而对于血族，夜之季才是他们的狂欢时节。

大约是从每年的一月到六月，在劳伦斯这片区域内白昼时间超过二十小时，甚至从二到五月是恒久的白昼，最适宜农作物生长，不需要提着灯干活对于农民来说也很方便。是的，这本该是一段快乐的日子，值得人们兴高采烈、愉快地忙碌着的美好时光——如果没有城堡每年四月的征役的话。

“混蛋吸血鬼！”托比一边挥舞着锄头砸碎坚硬板结的土块，一边狠狠地咒骂着，仿佛砸碎的是某个贵族的头颅。晶莹的汗珠从他大地色的皮肤上滚落。

吸血鬼，这种直言不讳、饱含恶意的称呼自然是人类的发明，指的就是那群冠以“莱德”姓氏的恐怖的家伙。

十六岁的年轻农夫托比，继承了父亲的好身板和耕作技巧，再加上与生俱来的英俊相貌，现在是村子里小有名气的人物，也是许多姑娘闲谈中出现的对象。

“有什么用！”又是用尽全力的一锄头。男孩此时心中正有熊熊怒火在燃烧，一闭上眼就能回想起今天清晨，坐在马车里向他挥手离去的凯特——他从小暗恋的姑娘，有着阳光般开朗的笑容和普通农家女儿所没有的白皙肤色，红润饱满的脸颊怎么也看不厌——可当几个月后的归来之时，那张美丽的面孔将会是一副失血过多的苍白颜色。

好不容易熬到了午餐休息时间，托比一把端起大的吓人的橡木酒杯，气冲冲地杀进了挚友奥德莉的小木屋，门口挂着的干草药在冲击下簌簌地落下灰来。

“为什么不阻止她！你不是在会议里吗！”托比“嘭”的一声将酒杯砸在奥德莉的台子上，带着泡沫的啤酒不可避免地溅了一桌。然后一屁股重重坐在女孩对面，小小的藤凳经不住这样的折磨“吱吱嘎嘎”抗议着。

“凯特执意要去我又有什么办法。你又不是不知道，女仆的薪酬出奇的高，她最近又缺钱……”从男孩一进门开始就放下了手中的药罐，被称作奥德莉的美丽少女勇敢而坦然地承受了好友的怒火。

“这还不是因为你治不好老山姆的病！……”可是话音刚落，男孩就惊惶失措起来：“呃……我不是这个意思……这个……你不要生气——唉！”

男孩狠狠地在桌上砸了一拳，表达了对自己无能为力的愤怒。片刻的沉默之后，因为这个小小转折而平静下来的托比，开始转为忧心忡忡的语气：“现在劳伦斯的城堡里住着谁？应该不会出现七年前的事情吧？”

“应该不会啦！”少女用温和的语气安慰着对面心情低落的托比，然而心中却远没有话语中那么肯定。

七年前的那个雨夜，当沉重的黑色马车穿过泥泞的乡间小道来到村口，沉重的木棺被轻轻抬下。

还是个孩子的自己和托比一起混在人群中，看到棺盖打开的一刹那——邻居家的安娜姐姐无声的躺着，原本温柔的脸庞消失不见，转而是一张极端惊恐的面孔。那因扭曲而略显狰狞的模样，至今仍让人一想起就倒吸一口凉气。全村凝重而悲哀的气氛，也让人至今仍难以忘怀。

随后的一周内，义愤填膺的村民们几乎发生暴动，然而最后，贵族们还是靠大笔赔偿金，使得此事不了了之了。

一般来讲，到吸血鬼贵族的城堡工作并无生命危险，只不过时间长了，不可避免会由于贫血虚弱回家。

可是这并不能完全抹除人们心中的恐惧。因为，一旦碰到酒醉失去理智的吸血鬼、或者个别没有道德观念的渣滓，可能就会忘记节制，一直吸血到受害者死亡为止。

安娜姐姐的悲剧便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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