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女（1/2）

劳伦斯，南方港口城市，根特。公历4201年，1月1日午夜。

破旧的大座钟在狭小的屋子里显得相当格格不入，滴答滴答的钟摆声伴随着木头外壳的吱嘎响，让人觉得它下一刻就会碎裂一地。

“没想到你家还有这种值钱的古董啊。”瑞法盯着昂贵的座钟看了半天，又环视了一周这房顶漏风的破屋子，啧啧称奇。

“嘿嘿，祖传的值钱货，有点毛病不过一直舍不得丢掉啦。”格里斯憨笑着，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脑袋。

移开视线，瑞法提了提破破烂烂的法师袍脚，爽快地挤进了小火炉边的本就拥挤不堪的长凳上，先来的客人们只能缩着双臂来维持更加勉强的坐姿，继续了原先的话题。

“可以储存的魔法简直是人类的希望！”

“总有一天人类可以靠这种魔法胜过贵族！”

这句话的声音虽然轻轻的，但原本火热的屋子里气氛瞬间诡异了起来。大家你望望我，我望望你，目光相接却又迅速转开。

“哼，吸血鬼！”不知是谁发出了轻蔑的冷哼，“耀武扬威的怪物！”

另一种激烈的气氛渐渐升温，甚至变得有些狂热起来。炉火照的大家啦面庞红红的，连眼睛也在火光的映照下显现出诡异的红色。

“哎哎，新朋友来别提这种扫兴的事啦！”格里斯摆摆手，“说起来你们有没有看到广场上的新搭的台子？”

“指的是明天的圣女新年祈福的活动吗？”瑞法饶有兴致地接了话。

“没错没错。要不要一起去？这活动还是我策划的哟！”

“可是我那天有事……希望能有机会去吧？”——啊，可惜就是时间不对。瑞法在心中悄悄地扼腕叹息。传单上分明写着“新年庆典！夜之季的珍贵阳光！一月一日清晨六时，劳伦斯广场，让圣女的祝福伴随新年的第一缕阳光照亮你的心灵……”

日出啊……瑞法只能万分不舍地眼巴巴地错过了。

瑞法叹了口气换了个心情，放下了心中的惋惜之感，坏笑着瞥了眼身旁的老实朋友，“所以圣女漂亮吗？”有点期待着这傻大个提起女孩子时结结巴巴的搞笑样子。

“啊……也许？”出乎瑞法意料的，褐发少年没有露出羞窘，眼神反而迷离了起来，像是在回想什么盛景，整个人散发出一种放松的状态。

这算什么？被洗脑了？瑞法挑了挑眉毛，不置可否，心中却越发好奇起来。“为什么说‘也许’？没有见到她本人吗？”

“见到了。但是没看清……没看清楚她的样子。”格里斯突然回过神来，可嘴角依然带着一种异常温和的微笑——这种圣洁的表情在一个傻大个脸上当然显得颇为诡异。“你亲眼看到她的时候就知道了，那种感觉我表述不出……到时候你就不会去在意她的模样了。”

……

终于，赶在座钟里那只蠢兮兮的小鸟探出头来五点报时前，瑞法摆脱了这一群烂醉如泥的家伙，颇为惬意地往根特城堡漫步。心想还有一小时，时间绰绰有余，少年希望这清凉的夜风可以带走自己满身劣酒气味，省的回去又被姐姐一阵唠叨。

然而这种悠闲感很快就被身边时不时匆匆跑过的人打破了。望着这些三三两两、急匆匆奔向广场的人，他不由得耸耸肩，“人类还真是耐不住性子啊……祭奠明明还早……”

——广场钟楼上紧贴刻度“六”的时针，生生掐断了他的自言自语——少年立刻意识到格里斯家的真的是台“破”钟。

“哦见鬼！”少年甚至没有时间多骂一句就狂奔起来，“血族该死的迟缓时间感！”

街边小贩、巡街警卫、往广场走去的围观市民……许多人都在一瞬间感到了身边有一阵凉风拂过。

已经不知多久没有这样全力奔跑过的瑞法，像一阵风穿梭在狭窄的街巷中，以人类的视力几乎无法看到他的身形。而少年的心脏依然被恐惧感紧紧攫住了——绝对来不及了！城堡那么远！

瑞法开始痛恨自己好得出奇的视力——虽然等待在广场前的黑暗中的人群依然焦急地望着远方的地平线，但他已经看到了遥远天际泛起的微妙的灰白色——黎明转瞬即至！

而阳光是血族的噩梦。

附近的有什么遮蔽物……平民的木质破屋子显然不行，只有一个面儿的石碑也不行，要四面都是砖石砌成的没有门窗的没有缝隙的建筑才行。这是他两百年来第一次觉得自己的视力还不够好。

地平线上的天空开始透出些微红色，围观的人群更加躁动起来，而后背即便在遮光魔法斗篷之下也已经开始隐隐作痛。

这毫无遮挡的广场简直像极了刑场，一片为血族量身定制的绝妙刑场——穿过这片开阔地时的瑞法心中就是这样想的。

在极速飞奔中，强风吹的瑞法睁不开眼，他不得不眯起眼睛望着目标地点——坐落在广场西侧，与钟楼正对着的小教堂的祈祷室——或者叫做忏悔室，无窗无灯，供罪人在绝对的黑暗中自我反省的恐怖空间。

然而此刻却成了血族绝佳的救命稻草——这是方圆一里内唯一的岩石建筑了。与朝阳赛跑的少年心脏悬到了嗓子眼，虽然阳光仍未升起，但后背的灼烧感已经越来越强了。

他仿佛可以想象到太阳从自己背后升起时那光辉万丈的样子。

尽管他其实从未、也无法看到日出。

血族少年的感觉自出生以来从未如此敏锐过。向西面夺命奔逃的他，可以清楚的听到身后每一个人吸气和喃喃细语的声音——是圣女登场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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