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老虎（1）（1/2）

覃南手里夹着没点燃的烟，控制不住地有些发抖。王导把烟盒塞进自己冲锋衣的内袋里，叼着烟吸了一口，语重心长地说：“没什么，以你的条件也不缺咱这一部戏，这几天的钱一会儿我让人给你打过去，辛苦你了。”

那口烟在冷空气里飘散，王导拍了拍他的肩，裹紧衣服走了。

古装的群演和裹着大衣的道具小哥搅得夜里的片场一片嘈杂，王导专门叫他来的这个避风口，也只是道具箱和布景形成的夹角。覃南站在布景耷拉下来的红布旁边，裹着纯黑的冲锋衣和毛围巾，还是冻得浑身僵硬。

冬天的片场太冷了，刚把身上的公子古装戏服换下来，毛衣都还没捂热乎，浑身都还是冰凉的，覃南冷着脸把王导发给他的烟扔了，僵着手指摸出手机和口罩，看了一眼时间——凌晨一点零六。

覃南刚刚被王导告知自己好不容易接的男二被人半路截胡了，都开机也能截胡的原因是对方带资进组背后还站着华悦集团的大金主。王导抖着脸上的褶子笑的一脸老江湖，说，这怕是天王老子来了也得让路，年轻人，也别太冲动。

这会儿到处都是丁零当啷的灯串儿和摄影机，群演替身穿着宫女装，黢黑的脸冻得鼻子通红。从来没人在这个片场活的容易。

他一口郁结的白气还没完全呼出口，麻烦就找上了门儿。

“覃南？还真是你啊，怎么还在这儿呢？这么晚了赶紧回酒店睡着去啊，又没有你的戏了，还留在片场喝这口儿西北风何苦呢。”

覃南连个眼神都没给他，拢了拢衣服和围巾，戴上口罩抬脚就走。

男一马天皓，演大叔出名的，但本人脑子直嘴快，要说起来也不是什么大毛病，但覃南这种眼高于顶的，就是不喜欢他这种过分刚直甚至有些刻薄的做派。

马天皓摸了摸胡子，朝着覃南的背影耸了耸肩，隐晦的翻了个白眼。旁边的胖助理给他围上围巾：“新人都这样，马叔不用计较。”

“就怕新来那个比这个还拽，真是……”马天皓拍了拍助理的熊背，“算了算了，收工了赶紧回，拖得这么晚……”

覃南站马路牙子上听了个真，脸愈发冷的厉害，他伸手把口罩拉了个严实，站在墙边给助理打电话。

“小陈……”他只一个称呼便静默了一分多钟，最后一声不响挂了电话，扬手就要摔。

——手机又响了。

“……”覃南正气的半死谁的电话也不想接，看也不看直接摁了挂断。但是手机好歹是留存了一条活命，被他粗暴地揣在兜里。

小助理说明天公司要撤回她，还安排了新的下家，也就是说，覃南从明天开始连助理都没有，直接自生自灭了。小姑娘在电话里哭哭啼啼半分多钟，哭的覃南脑门上青筋突突跳。

也是，他一个巴掌得罪了鱼文的盛总，一句话又得罪了一个业内有名的监制，他出道的早，年少成名的红了，自入圈以来常常冷眼待人，饭局不去奉承话不说，拽的简直无法无天。让他自己想来，就他现在这样儿公司没打死他已经是给他这张脸面子了。

他顺着影视城的古城墙往外走，大半夜的，影视城占地面积又大，他要走很久可能才能打到车。

影视城的大灯在寒夜里晃来晃去，没走两步电话又来了，催命房东说再不交房租可以连人带铺盖圆润的滚了。刚刚那个没接到的电话翻上去一看是高利贷打来的，他那个亲生的糟心爹欠了一笔钱还不上了，覃南背着他养父和亲妈，把这些年的积蓄都给高利贷公司还了，最后还差四百万。高利贷公司扬言再不还钱就上他的门“父债子还”了。

……简直四面楚歌。

覃南隔着口罩吸了一口半湿半冷的空气，沉默着穿过影视城站到路灯下，蹲在马路牙子上把一双手冻得通红，手机也成了冰砖。这圈子黑的跟一团泥似的，谁能没个后台就撞大运拿资源，简直比天方夜谭还可笑。就他这种又犟又清高的，多少人在背后盼着他摔呢。

他手冻到没了知觉，这才爬起来深吸一口气，僵着手指调出了通讯录里“不想看见”分类下的“覃仲城”。

若不是走投无路连饭也没得吃，他实在不想跟这个养父开口。

尽管覃仲城对他那是没的说，甚至在他屡次叛逆后还想把生意给他——毕竟亲生的那个是个真正的败家子。

覃南握着手机发呆，这一下按下去，要他怎么说？要钱还是要他爹给他周旋人脉？别说覃南开不了口，就是打碎了他满嘴的牙，他对着覃仲城也说不出要钱服软的话来。

覃南“啧”了一声，摁灭屏幕，把僵直的手指连同手机一起装回了温暖的口袋。算了，暂时先回去看看房东有没有把他的东西扔出去。那被他随便塞在衣柜里的衣服，都是些水土不沾干洗店都要小心翼翼的奢侈货，被人扔大街上就真的太难看了。

等王导把这几天的“辛苦钱”给他汇过来，换间便宜一点的房子再说。

回到小公寓里收拾了行李，那些奢侈的衣服鞋袜子都一股脑乱塞进行李箱。这得有好多天了，助理小陈没来过，钟点工也断了，他住了几天剧组的酒店，自己屋子里还是走之前那样，就比狗窝多了个金贵。

覃南往沙发上一仰，盯着天花板上的冷白色顶灯，感觉天旋地转。

他突然砸了一下身侧的沙发抱枕，发出一声微不能闻的闷响。一张名片从抱枕上掉到了小腹，他伸手一摸，逆着光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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