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老虎(5)(1/2)
老向回到屋里才知道覃南发了高烧,赶紧给他喝了退烧药铺了新铺盖,覃南在老向的抱怨声中靠着脏兮兮的小沙发迷迷瞪瞪,隐约感觉手机振动了一下,却没力气再拿出来看一眼。
他确实已经心力交瘁,身体和心理都到了极限。这世界太乱,纷杂的唾沫星子每天都在他看到或者看不到的地方互相飞溅,把覃南的脑子吵成了浆糊。这是覃南所能理解却难以融入的娱乐圈。
覃南逐渐梦到他爹拉着他往前跑,花色老土的风筝在天上飞的很高很高。仪柔一身水蓝的碎花裙子站在远处的风里,她那么美那么温柔,给了覃南幼年记忆里所有柔软的温情。
覃南又梦到他背着书包如同往常一样放学回到那个老街区,经过巷子口的烟酒小卖部就能看到她从一辆黑的发亮的小轿车上下来。那车真亮啊,衬得仪柔越发光彩照人。他奉若神明的母亲背叛了家庭,把温情砸的粉碎。仪柔和车里的男人轻轻拥抱,那男人优雅的为仪柔整理好衣服的边角褶皱,温声细语的微笑着讲话。不像他那个亲爹,大嗓门,只会把妈妈一把抱起来满屋子跑。屋子小,两个大人带着孩子闹着,跑起来不是撞倒了凳子就是踢倒了狗盆。
哦,对了,还有小狗。还没来得及给小狗取个正经名字,那只小土狗就和覃南父母短命的婚姻一般消失在了车水马龙的街道上。狗盆却一直空荡荡地留着,就像覃南一直留着亲爹的电话号码。那个男人大半辈子都窝囊,在家窝囊,在外面窝囊,跟大老板点头哈腰,为给老婆儿子在大商场买件过年的新衣裳去当司机,连轴转开夜车,喝酒喝到胃出血。
但这个窝囊的男人却在这个时候,猝不及防遭遇了他引以为傲的婚姻下淋漓的真相。
覃南对着逆光看过去,仪柔的裙角柔软模糊,他听到仪柔问他:“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覃南死倔着脖子不肯说话。仪柔又说:“妈妈是不是错了?”
覃南狠重地点头。仪柔叹息了一声,问他:“那你要跟着爸爸吗?”
覃南想点头,却被一只大手按住了脑袋,亲爹的大嗓门从上方传来:“南南跟着你。”
他在梦里大喊大叫,甚至厮打扭曲,最终却只能感觉到仪柔带着他越走越远。那个老旧的街区,贫穷而光怪的童年,从那个路口便戛然而止。像利刃一般将覃南的人生就此割裂成了两半。
仪柔在他的印象中没有吵过闹过高声过,她好像永远都是温顺的,柔和的,她身上有女人的一切美好与剧毒。足以让这世上许多男人都饮鸩止渴。
有人隔着水幕在唱歌,覃南的耳膜轰隆隆的响,那是一首英文歌。
“当我还是个小女孩,我问妈妈,将来我会变成什么样子呢?我是否会变得美丽、富有?她对我说,世事不可强求,顺其自然吧……”
覃南猛地从梦里醒来,手机正响着这首铃声。
“靠!”覃南抓起来看了一眼,已经下午四点半了。
躲过初一的十五将会更加难过。覃南看着手机上那个陌生号码,清了清有些烧哑了的嗓子,才干巴巴的接起来。
对方是个老头,上来先问了名号,覃南应了声是我,便赶紧下床去摸索着开窗帘。
窗帘一开覃南懵了。只听手机里老头同时说道:“小伙子,你这个地址也太笼统了,这片街道车开不进去,里面错综复杂,我实在是转晕了……烦你下来一趟,我在你附近的这个‘向阳补习班’楼下停着等……”
覃南懵着答应完,才把头从半开的窗户伸出去看楼下,电线横七竖八的从楼顶架过去,楼下的大红色雨棚旁冒出热气,穿着廉价棉衣的大叔正馒满头热汗地拉着面,炉子的火星子吐出一尺长。有初中生放学了,自行车从巷子里经过无数摆着玻璃柜宣传油布的小吃摊,覃南眼皮子底下的木杆子上绑着一根晾衣绳直通对面破旧的二楼。
他脑子实在有些反应不上,老向说缺个合租的,然后把地址给了他,没想到是这种……“我靠!!!”覃南一蹦三尺高,炸毛的猫一样弓腰就窜上了堆了脏衣服的沙发,老向从房子里端着外卖探头出来:“怎么了怎么了?!哎你怎么醒了也不吭一声,吃麻辣烫不?我刚点的……”
覃南颤抖着贴着墙:“有老鼠……刚跑过去……”
老向一愣,抹着嘴叉腰笑了:“屋里暖和,当然有老鼠,没事儿,哈哈你要是不提我还忘了这茬,我们宿舍当时闹老鼠也给你吓的半死,瞧你那儿样儿哈哈哈哈……”
覃南:“……我要出去!”
老向:“啊?不吃点再出去?还剩两片肉呢……”
覃南:“我要洗澡换衣服……”
“哦,这屋洗澡还行,就是水压不好,洗的时候水小,尿尿似的,要是怕冷就在大众澡堂去洗,楼下问大爷就知道在哪儿了。记得带换洗衣服肥皂洗发水儿啊!”老向又进屋去了,“我还有一个单子没做,出版社催呢,我就不招呼你了啊……”
覃南不敢光脚下去了,只好在沙发堆着的那堆衣服里面挑拣了自己要穿的换上,胡乱裹着大衣就出门了。好在大衣质量过关,在沙发上窝了一夜也没怎么褶皱,勉强能当面子用。
覃南觉得自己现在肯定比动物园的猴子还滑稽。
他赶到“向阳补习班”下面时孩子们刚写完作业陆续从里面出来,一众普通又懒得洗的私家车里都坐着各自的家长,还有几个是骑电动车来接的。吵闹的补课班门口覃南一眼就能看见那辆光可鉴人不染纤尘的黑迈巴赫。
他闭了闭眼,戴好口罩低头快步走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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