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回道(上)(1/2)
到了下午,云秋来叫我去母亲那儿,我没有多想就去了。
不料一进门就感到氛围不太对劲,我保留了一点武神的本能,觉得这可能不是一般的慈母娇儿会面,当即有点想找借口跑路。
里堂传来柔柔一声”馨儿“,我硬生生刹住欲逃跑的步伐,腰杆僵硬地挺得笔直:”阿娘。“
云秋本是拉着我的手一同进门的,这会儿松开了爪子,一溜烟不知跑哪个角落去了——一定跟这小崽子有关!
我咬牙切齿,又无可奈何,就是要教训他也得先把这关过了。
罗氏坐在床上,屋里升着暖炉,我一进来就想脱了外袍,想想为了保险还是穿得厚点好。
罗氏看见了我,淡淡一声:”过来坐。“
我磨磨蹭蹭去了,然后就望见她面前一只小凳子上摆着我早晨换下的衣物。
我:”…………“
一般来说换下的衣服自有婆子收去浆洗,我急着睡觉就丢那儿不管了,不知怎的给落到了主母手里——别说我太不小心,毕竟我从不缺布料做新衣,再宝贵的衣料都是可劲地折腾,一件好衣裳穿个五六天就得又洗又补。昨天情况混乱,我连魂体都受了寒气,哪还注意得上衣裳变成了什么模样。
悄咪咪往那儿一看,顿时感到惨不忍睹。整个儿都沾了不少泥尘不说,衣袖上本来是绣着两团粉色芍药,不知道在哪儿被勾出了线头。如今一朵还展颜盛开着,另一朵就剩了半边残花。
这要是往常出门闹腾还好,京城第一酒楼连地板都擦得锃亮,我再蹭得这一身狼狈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罗氏从前天开始就病着,此时双颊带着嫩红。以帕子捂着口轻咳着,长指甲挑起衣裳一角,柔声问我:”告诉阿娘,你昨夜到底是遇上了什么事?
她的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我不敢大意,谨慎地答道:“宴席上突然没了灯火,我有些害怕,多吃了几杯酒压惊。回来路上酒劲上来了,头晕跌了几回,就……这样了。”
罗氏道:“昨夜路上雪水未化,你若是在外头摔的,衣服该湿透了才是。可现在脏虽脏,却没有沾水,你还想跟阿娘扯谎?”
她不能说长话,此时气力不济,情绪又激动起来,顿时咳得撕心裂肺。我忙倒了水奉上,一看左右竟无一人侍候,就晓得她可能是打听到了什么,把所有人都遣出去,今天怕是必须要问出点话来的了。
我自然是不怕一妇人的审问,只是她身体虚弱,女子又敏感细致,再用装傻那套糊弄不过去。我便斟酌着说:”确实是出了点事,可与咱们家没甚么关系,同您说了也是徒添烦恼,那本来也不用我们操心。“
真正麻烦的东西已经不是凡人管得了的了,我越是知道它的凶险,就越是不会说给无关的人听。
如此下了决心,我的语气也硬了不少:“您安心养病就好,这件事,不是一般人能插手的。”
罗氏定定望着我,神色怔然。我捧着茶水,与她对视着。
许久,她伸出手来。从我手中接过茶盏,我轻声道:“有些凉了,我再去沏一壶。”
“不必。”她以袖掩口,饮尽了冷茶,微出一口气,把空杯递还与我,又咳了起来。
我知道凉意能暂时压住喉咙的瘙痒,然而咽下茶水后只会咳得更加厉害,便放下杯,转身要走出门外:“我去叫人煎药。”
“馨儿,”她叫住我,“你昨晚遇见的事,会连累到我夫君与小秋么?”
她没有说云守城是我爹,我产生一种错觉,仿佛她这一句问的并不是作为女儿的我。
我道:“不会,和他们没有关系。”和凡人都没有关系。
罗氏像是累极了,歪在枕头上,不见丝毫当家主母的威严,她虚弱轻柔地对我说:“你去吧,把衣服处理了,别让人看见。最近外边不太平,你也不要出门了。”
我应了声,拎起脏衣出门。
避着人走到花园,我没有直接选择找个地方埋了,去厨房顺了两只小地瓜。再搬了一捆柴火,我在墙角打起火,点燃了那件价值不菲的衣裳。
衣服很干燥,但是很冷。罗氏的屋子那么暖和,它拿在手里还是沉甸甸的冰凉。我点了好几次才成功燎起衣角,迅速把它丢进堆好的干树叶与木柴之中。上面沾染的阴气太多,即使清洗暴晒过,我也不会再穿,罗氏此言正合我意,现在就让它最后为我发光发热一回。
衣服不经烧,很快就化为灰烬。我拨弄柴堆,让火烧得更旺,又把地瓜埋进带着火星的余烬中,加柴继续烤。
在自家院子里烧火这种事一般的闺阁小姐干不出来,但我从小到大更熊的事都干过,偶尔有路过的家仆都见怪不怪,半天也没人来阻止。
等到香味飘出来,云秋不知从哪个角落跑到我身边,咬着手指在旁边眼巴巴地看,那渴望的神情就差当场流下口水了。
我没好气道:“告密的人没得吃。”
他急了:“我没有。”不待询问就急急解释:“是阿娘想找你,我见姐姐还在睡,就跟阿娘说你早上才回来,又脏又累需要休息。我怎么晓得阿娘还会把你的衣裳拿去,又生了那么大的气。”
我把一根柴丢进火里,溅起一丛火星:“有没有脑子的你,我昨儿是去参宴不是打架,滚得一身脏乱回来鬼都知道肯定没好事,你就这么跟阿娘说了,不是成心让她病得更重。一点眼色都没有!”
云秋更加委屈,又说不出辩解的话,蹲在那儿可怜兮兮:“我想吃烤地瓜。”
“一个人的份。”
“可你有两个,我看见了。”
我粗声粗气道:“两个又怎样,我吃不下还有晏九,没你的份。”
云秋闻言,猛地睁大眼:“你要给晏哥哥吃?”
我说不可以吗,云秋道:“你不是很讨厌他的吗,以前老欺负他呢。”
小朋友,我心里想,若他还是武人晏九,我还是小姐云馨,那我的行为是讨厌一个人所以针对他。现在对彼此身份了然于心了,再整这些把戏就很搞笑了。
当然这不能跟云秋说,虽然说了他也不明白。
“我转性了。”我懒洋洋道,“觉得他真是不错的人,所以我要对他好一点,懂?”
云秋摇头,而后突然恍然,猛一点头:“懂了。”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